カタシロ

【Day 1】 刺眼的蒼白光線灑在你的臉上，穿過閤上的眼皮，將你從昏睡之中叫醒。意識仿佛剛從深沉黑暗的深海中被打撈起似的，還有些昏昏沉沉，腦袋也像是剛剛被痛毆了一頓後，再連續坐了好幾次大怒神似的，疼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的炸彈，又仿佛是塞滿了沉甸甸的碎石一般，笨重而疼痛不堪。清醒過來的剎那，你下意識的嘗試著活動下身體和四肢，然而，你立刻有些驚恐的發覺，眼下的你就好似被鬼壓床一般，儘管意識已經逐漸甦醒，但手腳卻頑固地一點也不聽從腦子的指揮，像是不屬於你一般，一動也不動。唯一還勉強沒那麼糟糕的消息，大概也只有那雖然感覺起來也跟身子一般，同樣仿佛壓上了層層鉛塊似的沉重，那依舊勉勉強強還是能夠稍稍轉動，用眼角餘光看向四周的，脖頸與腦袋。 //

「……。」頭好痛。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這裡是哪裡？努力移動頭部，嘗試用餘光觀察四周。

你嘗試著轉了轉你的頭，然而大腦卻像是灌滿了水泥似的，沉重而難以移動絲毫，你勉強用盡渾身解數才得以稍稍轉動頭顱，令眼球掃向除了那沉悶死白的天花板外的其他地方，用視野一隅察看自己現在所置身的空間。冰冷的白色日光燈、慘白的水泥墻壁，身上鋪著的白色棉被和下頭深綠的床單，周圍看起來就像是普通醫院裡的一間小小病房，單調的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只是一旁的金屬推車上隱約還可以瞥見一些簡單的金屬工具，看起來又有幾分像是手術室。病房的門口上只有一個狹小的探視窗通往外面，然而從現在的角度望去，也只能看見黑幢幢的一道小縫。鼻樑上戴著的眼鏡似乎在失去意識時也沒有被人拿下，那冰冷的鏡腳許是壓在耳側太久，也箍得你太陽穴隱隱生疼。即使想弄清楚時間的流逝，可眼前所見只有小小的房間，並沒有通往外頭的窗簾，充斥在整個病房內的，只有冷冰冰不帶一絲體溫的日光燈灑落，四周也沒有什麼時鐘讓人得以辨別天日，在死寂的空間裡頭，落合自己的呼吸心跳聲落入耳中，更顯得詭異的清晰。 //

「⋯⋯呃⋯⋯」忍受不了這種安靜的像失聰了一樣的空間，嘗試用喉嚨發出了點聲音，但在聽到聲音時卻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這是我的聲音嗎？說起來自己的聲音⋯⋯是怎樣來著⋯⋯？在意識到這個違和感後，漸漸發現了自己無法回想起自己的聲音、樣貌、甚至是自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儘管腦袋像是被斧頭劈過似的疼，又昏沉沉像是鉛球一般，但你依舊努力地嘗試回憶，在失去意識以前，最後的片段記憶，只是卻頹然的發現自己的舉動終究徒勞無功，你什麼也想不起來。那勉強發出聲響的聲帶，也因為困在病床上太久而顯得有些粗糙乾澀，然而就連從喉嚨裡發出的沙啞嗓音，究竟是否原本就屬於自己都無法確定，自己的聲音真的是這樣的嗎？那從口中傳進耳膜的語調怎麼樣都感覺十分陌生。當你試著回想更多時，你這才驚恐的發覺，你好像什麼都忘記了。不只是為什麼會失去意識，連在那之前，關於自己的一切記憶都記不起來了，仿佛被按下了刪除鍵，在腦海裡頭消失的無影無蹤。在大腦裡頭，唯一留下的丁點痕跡，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名字，『落合燕太郎』，以及一些特別深刻的、已經深深烙印在腦海裡的思想、習慣、亦或是信念之類的了，除此之外，無論你怎麼在心裡探尋，但終究都只收穫一片空白而已。只是思及此處時，另一個名字——『落合竹三郎』，又突然從意識深處冒出，儘管強烈的熟悉感襲上心頭，但你卻無從確定，那究竟歸屬於何人——是自己的另一個化名、是埋藏在心底的至愛、還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忘卻的重要之人，即使這一點都無法知曉。雖然還有些似乎十分重要的人或是回憶，但詳細的內容卻都已似琉璃砸地、片片破碎而零散，像是透過摔碎的毛玻璃看向那些情景一般，無法好好的聚攏成有意義的圖景，腦海中的文字與符號仿佛泡泡一般，即使想抓牢，卻又瞬間如彩雲般飄散無蹤，空留惆悵與空虛。 // (edited)

『咔噠』。正想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時，還來不及思考太多，只見病房門口的喇叭鎖轉了轉，在門栓轉動的聲音後，一名身穿白色長袍，看起來像是醫生的男子推開門，走了進來。面前的男子看起來有些歲數了，歲月的滄桑在他的臉上刻下了許多皺紋，滿頭的頭髮也已變得花白，只有零星幾根還沒完全褪去顏色的鉛灰頭髮混雜在其間，深邃如翡翠的雙瞳在時光流逝下業已帶了幾分渾濁。「您醒了呀，沒事的沒事的，您現在在醫院裡面，很安全的。」或許是看見你眼珠骨碌轉動，一副惶惶失措的樣子，醫生先好聲安慰你一下，緊接著才怕驚擾到你似的，緩緩開口，用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對你輕聲詢問著。「您現在身體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邊不舒服，或是什麼問題呢？」 //

看到像是醫生的人走進房間，努力的移動身體想起身，但努力終究還是徒勞，嘗試了幾下很快的就放棄了，於是只好躺在病床上向對方開口說道：「呃⋯⋯不好意思，請問⋯⋯我是發生了什麼事⋯⋯？」沙啞的聲音從嗓子裡傳出。雖然這問題聽起來很蠢，但不管怎麼回想腦子果然還是一片空白。

雖然在如此陌生的情景之下，眼前那人純白的外袍此刻不能帶給你多少安心感，但你還是在他胸前看到了一個長方形的黃銅名牌，上頭寫著『清茂義邦』，想來這應該就是醫生的名字吧。只見在你詢問完之後，醫生當即迅速地回答道。「嗯......你被閃電擊中了，幸好有路過的好心人即時把你送到我們這來，才沒有什麼大礙，你不記得了嗎？」「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如你所見，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清茂義邦，叫我清茂就可以了。」「別擔心，雖然你的狀況雖然不是很好，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大概一兩天的時間，你應該就可以進行一些基本的活動了。」 //

「被閃電擊中⋯⋯？？」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自稱是自己主治醫的人。被雷打中⋯⋯雖然還沒辦法接受這個被告知的事實，但如果被雷打中的話自己會失憶也是在所難免，不對，或許現在比起擔心失憶更應該要感謝死神放過自己一馬嗎？「我不記得了⋯⋯不如說我好像⋯⋯失憶了？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應該吧。這還有救嗎？」向清茂眨了眨眼，希望醫生能對自己現在的處境給點意見。

聽見你的敘述，醫生拿起筆在懷中的板子上記了些什麼，沉吟一會後才又繼續開口說道。「嗯...你出現了失憶的症狀嗎....」「雖然說被雷擊中本身就蠻不正常的，不過好像的確是這樣子沒錯..那些被雷擊中然而幸運活下來的人，之後出現短暫失憶後遺症的機率確實不低。」「不過，我想落合先生您應該是沒事的，只是可能要再多觀察個幾天就是了......」看見你有些迷茫的神情，醫生微笑著，嘗試著安慰你道。「別擔心，一般而言，這樣的失憶不會持續太久的，你的記憶一定很快就能夠恢復的。」 //

「如果是這樣就好⋯⋯」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感覺並不是非常愉快，再加上現在這種動彈不得的情況，不安的情緒實在揮散不去。嘆了口氣後，繼續往下問：「不好意思⋯⋯想再請問一下，我的隨身物品有和我一起被送過來醫院嗎？」如果能看到自己的東西說不定可以刺激腦袋讓記憶恢復的更快吧，雖然不確定東西是不是還在就是了。 (edited)

「您的隨身物品嗎...？只不過，你被送過來的時候身上好像就沒有攜帶什麼東西了呢，如果你很在意這件事情的話，我等等會過去跟櫃檯護士那邊，再幫你確認看看好了。」醫生低頭思索片刻後便如此回應道。「另外，我們也嘗試過聯絡您的緊急聯絡人和親朋好友了，但可能是因為雷擊的緣故，你身上的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都故障壞掉了，而且身上只找到了一張應該是屬於您的，雖然有些燒焦，但還勉強留著的身份證而已，我們也是由此確認您的身份的。」「所以真的很抱歉...雖然我們想透過您身份證上和系統裡頭的資訊，試著看看能不能找到您的緊急聯絡人，聯繫上他們通知落合先生您身上發生的意外事件，只不過目前不知道為什麼都還是一無所獲，實在不好意思......」 // (edited)

雖然好像是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的狀況，但不知道為何有種莫名沒關係的感覺，只是擔心工作會不會出問題啊⋯⋯說起來我有工作嗎？忘了。「原來是這樣⋯⋯我能夠看看那張身分證嗎？」

「嗯，好的。唔，說不定看到您自己的身份證，能讓您多想起一些事情也說不定？還請您請稍等我一下。」說完之後，醫生便快步踏出病房，沒留你在病房中空等多久，很快地便拿著一些雜物回來，或許考量到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特意帶了一瓶水和吸管。在那些雜物裡頭，醫生先是拿起一張周圍有些焦黑灼痕的身份證，嘗試找了個能讓你舒服地看見上面內容的角度，遞到了你的眼前，上頭寫著你的姓名——落合燕太郎，至少，這應該是屬於你的沒錯，如果你對此的記憶無誤的話，還有一張清秀臉孔，那照片上的男子留著一頭綠髮，一如你視角瞥見的自己髮梢顏色，他戴著眼鏡面對鏡頭抿起雙唇，露出一抹微笑，但那張臉龐卻帶給你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如今失憶的你甚至對那是不是自己都沒辦法篤定。「抱歉，這些就是您送進來時，身上僅存的物品而已。」醫生面色有些苦惱地說道。除了身份證之外，他也拿起其他的零碎雜物，諸如燒焦斷裂的鋼筆，和內裡多處都已燒焦看不清的筆記本，那些碩果僅存、少數能辨的一些文字也都只是些零星片段，似乎是那筆記的原主人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並沒有提供太多的資訊。 //

「還真是⋯⋯面目全非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憶，又或者是遭遇重大意外的抽離感，看到這些被說曾是自己隨身物品的這副慘狀，居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惋惜，只覺得不愧是被雷打到嗎，連鋼筆都被破壞成這樣。「落合燕太郎⋯⋯嗯，看來這真的是我的名字。連隨身物品都被破壞成這樣了，我的身體難道沒有什麼影響嗎？比如說其實我的手已經斷了之類的。」除了記憶的問題以外，也十分在乎自己身體的情況，或許是腦袋深處記憶的影響，下意識更擔心手的情況。

醫生深深的歎了口氣，才又復而安慰道。「嗯，在您昏迷的時候，醫院這邊已經為您進行過一次徹底的檢查了，每個人遇到雷擊時的狀況都不太一樣，不過落合先生您不用擔心，您真的可以說是十分幸運了，全身檢查過後並沒有嚴重的內外傷，或是任何影響往後生活的後遺症，現在您身體的狀況應該也只是閃電造成的短暫神經系統問題而已，想必不用過多久，您很快就能夠康復出院的。只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您也出現了失憶的症狀就是了......」「不過如果您對此還是有些疑慮的話，我晚點等看完其他病人之後，會再過來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確認您的狀況的。雖然目前您可能身體不是很好，暫時還不太能自由移動，不過我想再過一段時間，你應該就可以下床，進行一些基本的活動了。」「至於你記憶的部分，我想或許可能要再多觀察個幾天......」醫生看了看手中的病歷本，又觀察了一下你的情況，沉吟了半晌，思索片刻才又繼續說道。「是說，落合先生您還有什麼其他的狀況或是問題嗎？還是有回想起什麼重要的回憶嗎？如果沒有的話，或許我們可以來隨意聊些有趣的問題？我想，這樣對於你早日恢復記憶應該也能有些幫助。」 // (edited)

知道自己肉體沒有其他損傷後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是真的蠻幸運的，雖然取而代之記憶沒了，原來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在人身上？現實還真是比小說還來的離奇。不過既然一時沒辦法恢復，那也只能接受現在這個狀況了。「有趣的問題？比如說？」

醫生歪著腦袋，好似思索了一會後，才緩緩開口道。「嗯......那麼我們來聊聊『囚徒困境』吧？你覺得如何？」並沒有等待你的回應，醫生仿佛默認了你已經答應似的，沒有停留片刻地繼續說著。「你以前曾經聽說過『囚徒困境』嗎？啊、忘記你失去記憶了。那麼我簡單介紹一下這個問題好了。」「『囚徒困境』是博弈論之中最為經典的問題，基本上呢，情況是這樣的。」醫生自顧自地、繼續著他的講解。「在這個問題中，我們假設有兩個同謀的殺人犯同時被警方抓獲了，雖然警察非常確定這兩個人就是他們要逮捕的犯人，但卻找不到足夠多的證據來將他們定罪。」「因此警方將犯人關在兩個不同的囚室之中，將他們彼此隔絕起來，不讓他們有跟彼此交流的機會，並分別對他們進行筆錄。」「當然，為了讓他們定罪，在筆錄時，警察會詢問他們是否願意坦白自己的犯罪內容，如果這麼做的話，在認罪協商之後，他就可以轉為以污點證人而非犯人的身份出庭。也就是說，雖然另一人要在監獄裡頭蹲上十年，但選擇自白的人就可以無罪釋放了。不過，如果兩個人都選擇了自白的話，在互相出賣時，他們都將被判處五年的有期徒刑；又或者，他也可以選擇打死不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自始至終行使自己的緘默權。而如果兩個人都這麼做的話，在這種情況下，因為證據不足的緣故，他們都只會被判處兩年而已，兩年之後他們就自由了。」醫生一面說著，一面在隨身的病歷夾中抽出一張白紙，用原子筆簡單的畫出示意圖。「雖然囚犯們都知道警方的證據不足，也知道每一種情況下他們最後的下場，不過，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共犯，對方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而這，也就是這個問題的有趣之處。」「究竟是選擇懺悔、坦白一切，還是保持沉默、什麼也不說呢？」「落合先生，您又怎麼看？」 //

「確實還挺有趣的，自己選擇會受到別人選擇的影響——」閉上眼睛，在腦袋裡想像畫面。「如果是這樣的話，先不管另一個人會怎樣選，自己選擇自白是風險最低的吧，單純思考損失的話。」

23:05

「不過如果考慮到與另一個共犯的關係與信賴的話，或許就有不同選擇了⋯⋯」思考如果是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選擇，果然還是會自白吧，要把自己託付在他人身上未免也太過於危險了。

「似乎的確是如此呢，如果沒有信任的話，相比起沉默的誘因，大概誰都會比較想選擇坦白的吧，否則豈不是將自己的未來、所有自主權都交到對方手上了。而且無論對方選擇了沉默或是坦白，自己選擇坦白總是會有比較好的結局。」「由此觀之，落合先生您著實是個理性而冷靜的人呢，這麼快就切進了問題的核心，找到了對於自己而言的較優解。」「雖然在不考慮道德觀感的情況下，只看兩個人加起來的刑期的話，理論上雙方保持沉默似乎才是最佳解。不過，或許這也是這個問題讓人難以做出選擇的緣故吧。就算知道了雙方都沉默會是最佳解，可人真的有辦法，在無法百分之百確定對方做出的決定時，就因而完全相信對方，保持沉默嗎？」「如果你選擇沉默，而他偷偷背叛了你，選擇了自白呢？」「而如果你確定對方一定會保持沉默的話，那為什麼你不選擇在此情況下的最佳解，選擇坦白一切，從而將一切痛苦留給對方，讓自己無罪脫身呢？」「從理性的角度來看，正如燕太郎您所言，選擇自白的風險最低沒錯。」「啊、但只是這樣直接說感覺還是有些無趣吶，那如果是這種情況呢？假設你和我，我們兩個就是那兩名囚犯吧。在這種情況下，你又會做出什麼選擇呢？」沒等你接口，只留給了你剎那思考的時間後，醫生便自顧自的繼續講道。「那麼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說出自己的選擇吧。」「三、」「二、」「一！」 //

「那當然是——自白了。」沒想多久，就講出了自己的選擇，畢竟剛剛也已經思考過了。要完全信賴他人實在是太難了，更不用提眼前這個才剛認識不久的醫生。

「坦白。」在倒數結束之後，醫生也簡短而迅速的說出了他的選擇。「只是，這樣的話，我們就都掉到不好也不壞的處境中了。」「不過，為什麼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是出自於什麼動機、還是有什麼原因嗎？」醫生瞇起眼睛，十指交扣，俯下身來，墨綠色的雙瞳直直與你的目光相會，好奇的看著你，滿臉期待的，等待著你的答覆。 //

「嗯⋯⋯如同我剛剛說的，這樣風險最小。」「再說，或許像您說的這結果不好也不壞，但犧牲掉『好』，轉而讓狀況到『不壞』的程度不也已經很不錯了嗎？我是這樣想的。」將自己的思考用言語表達出來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確實是沒什麼慾望的人類。能夠普普通通的已經很好了。

「嗯，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落合先生您似乎仍然是這麼的理性呢。不過一般人好像都還是會希望有個最好的結果嗎？但落合先生您對此似乎就沒有那麼強烈的渴望？比起很好或很壞的極端，只要不那麼糟糕就可以了？」醫生彎起嘴角，微微笑著說道。在說完之後，醫生似乎是在質疑，又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小聲的喃喃道。「只不過，話雖如此，假使真的處在那個狀況底下時，您的理智仍舊能保持如此沉著，不稍作動搖嗎——」語畢，他又連忙開玩笑似的補上一句，避免周遭的空氣陷入沉默的尷尬囧境。「啊，只是話說要是您選擇沉默的話，我才會驚訝呢。畢竟您才剛剛失憶，要立刻就相信我這個雖然自稱是醫生，可是對您來說來路不明的人好像也有些困難。你看，我不也選擇了坦白嗎？」 //

「是啊，而且都幹壞事了，沒有承擔點代價不會覺得心裡過不去嗎？啊、不過會犯罪的人可能不會這樣想吧⋯⋯」一邊說一邊思考，這樣看來自己應該算是蠻有良知的，至少現在有點自信那個還有記憶的自己大概並不是個罪犯了。「您說的也對，嘛⋯⋯總之是個很看雙方關係值的問題吧。」下意識的想聳聳肩，但身體還是動不了。

「確實呢，那些會犯罪的人，如果真的被抓到的話，第一時間想的應該也不是該怎麼承擔責任，而是如何狡辯逃避刑罰吧？只不過落合先生您雖然這麼說，但也選擇了一個可能可以背負比較少罪責的選項，這樣子的做法即使談不上矛盾，但您不覺得還是有些微妙嗎？」「而假使對方與你的關係真的十分密切的話，燕太郎您也做出沉默這樣的選擇嗎？這樣的話，不也與您所的付出代價有些衝突嗎？」聊到此時，醫生下意識抬起手背，看了看現在的時間。「啊！不知不覺就聊到這個時間了呢，如果沒有什麼其他問題的話，請恕我先失陪了，我好像得去看下一個門診病人了。」 // (edited)

被醫生這樣一提，才發現自己說不定陷入了思考盲區，沈默著眨了眨眼。「⋯⋯啊啊，好的，感謝您。」看到對方看手錶的動作才回過神來，簡短的回覆道。

醫生淡淡點了點頭，緊接著便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轉過身子，推開房門踏出了病房。在醫生離開之後，如今又只留下你獨自一人躺在冷冷清清、闃靜無聲的病房裡頭了，觸目所及也只有天花板那死白的日光燈光線安靜的灑落。在醫生離開以後，或許是因為已經休息太久了吧，即使閉著眼睛過了許久，雖然記憶還是一片模糊，明明也沒有什麼回憶可以回想，可意識始終還是清明的，難以入眠。你也試著延展自己的身子，只不過那沉重的身體無論如何就是不聽使喚。「叩叩叩，有人嗎～」過了許久許久，在一片寂靜之中，你聽見了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水泥隔間的另一側，隔壁的房間那頭傳過來的。那聲音感覺像是個活力旺盛又有些可愛的少年，說話之前，還自己加了敲門的狀聲詞。 //

「⋯⋯」不確定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總之先沈默著。

又過了一會，大概是因為沒聽見你的回答，隔著墻壁，你聽見了少年低落下來，沮喪無比的聲音。「誒......沒有人嗎......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 //

注意到對方的搭話的對象似乎的確是自己，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回應—— 還是算了，我是病人欸，被雷打到還失憶，躺著回復狀態才是眼下要緊的事吧。正打算閉上眼睛繼續休息，陣陣的頭痛又突然來襲，皺起眉頭下意識打算別過頭喬姿勢時，卻因為動彈不得無法順利的移動頭部。一時不滿之下，使出了現在能出的最大力氣移動頭，結果臉上的眼鏡托就這麼剛好的隨著頭的動作歪進了眼窩裡。「⋯⋯痛！」不由自主的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誒啊啊！您還好嗎？是我的聲音嚇到你了嗎？」隔壁那人似乎聽見了你喊痛的聲音，那青澀的聲音中聽上去有些瑟縮，但又帶著幾分驚慌，有些緊張地關心你道。「您沒事吧？」 //

「沒⋯⋯沒事，抱歉。」趕緊把眼鏡調整回正常的位置，下意識的回應了對方的關心。

「早安！」在你回應之後，你便立刻聽見少年開朗的聲音，清晰的穿過了灰白的水泥墻壁。或許是因為得到了沒有預期的回應，在墻壁那頭的少年迅速地回應道，語調中還夾雜著洋溢而出，讓人無法忽視的雀躍之感，但緊接著又滿是擔憂地關心起你的狀況。「只不過您真的沒事吧！剛剛聽到您好像很痛的樣子，需要幫你請醫生過來看看嗎？」 //

「早安⋯⋯？」被對方的步調牽著走，事到如今要裝作沒聽到好像也來不及了，只好放棄的回應。「我沒事，只是眼鏡撞到而已⋯⋯」

「還好還好，剛剛聽到你的聲音我還想說發生什麼事情了，擔心了一下，沒事就好！」少年輕快的聲音從墻的那頭傳來。「啊！太久沒聽見人的聲音，一時之間太興奮，都先忘記先自我介紹了，真的實在是太失禮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叫做清茂明～」 //

「呃⋯⋯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我是落合燕太郎。」雖然是經過各種證據顯示這的確是自己的名字，但此刻用來介紹自己還是有種異樣的感覺。

「是說，落合先生您現在身體狀況還好嗎？您為什麼會住進醫院呢？」那頭等等房間沉默了一下，似乎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該說什麼，但那少年或許因為實在有些無聊，難得有人同他說話的樣子，只能努力的擠出一些話題，嘗試著開口，想隨意與你聊些什麼。只是在說完之後，或許是不想讓你有太大的壓力或是感到不悅，少年又匆匆忙忙地補上一句，青澀的聲音裡頭滿是不自信與惴惴不安。「啊，如果落合先生您想好好休息，不想說話也沒關係的，打擾到您真的很抱歉......我只是一個人在這裡太久，無聊到不知如何是好而已......」 //

「不，沒關係，反正我也很閒。」聽醫生說這種狀態至少還要兩天，既然躺著都是躺著不如就陪隔壁的人聊聊吧，如果沈默久了忘記怎麼講話最後困擾的也是自己。「身體狀況⋯⋯實在說不上是太好吧，聽說是被雷打到了，現在身體動彈不得，連記憶也跟著沒了。」自己的所有狀況都是從剛剛的醫生聽來的，老實說自己也還沒真的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於是用著彷彿無關緊要的語氣說道。「您那邊又是怎麼了？啊⋯⋯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話也不用回應也沒關係。」

「誒誒！被雷打到聽起來好嚴重的說！落合先生您真的沒什麼事嗎？怎麼聽您的口氣感覺沒那麼嚴重的樣子。唔，希望您的那些情形都可以早點好起來......」相比起你語氣的淡漠，反倒是那頭少年的聲音中充斥著濃濃的擔憂之情。「至於我的身體狀況嗎...？不不不、一點也不會不方便的！」「只是......應該算還好......吧.....」雖然少年口中這麼說，但你清楚的聽見他原本還開朗陽光的聲音，似乎是因為心頭被勾起了什麼，瞬間就低落了下來。「父親說我碰上一場車禍，一場相當嚴重的交通意外，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從那場事故以後，就一直失憶到現在了...」「身體幾乎什麼也動不了...眼睛也是，什麼都看不到...」 //

「⋯⋯」沒想到聲音聽起來如此有朝氣的少年居然遭遇了這麼嚴重的事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覆什麼。思考了一陣子後，才淡淡的回應道：「那我們兩個都是失憶患者了呢，真是剛好。」「雖然說失憶還是挺不方便的，但是往另一方面想，該擔心的事情也都忘光了，把事故當成心靈上的休假或許也不錯⋯⋯我自己這樣覺得啦，至少現在不用去煩惱工作這種事情了，都忘光了。」不太擅長怎麼應對這種談話，只好盡力的用笨拙的說法嘗試讓對方不要把失憶這件事看得太重。

「啊落合先生您剛剛有提到，您也失去記憶了......每個人都......」聽到你講出失憶這件事，你便感覺墻壁後的少年的聲音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不過他還是勉強壓抑住自己的哭腔，將話好好地說完。「雖然這裡可能就是治療失憶問題的地方吧，之前其他每一個住進來，住在您現在在的那間病房的那些病人，大家也都說他們沒有記憶了......但我或許還是抱持著一絲希望，能有一些不同的......這麼想果然還是太過奢求嗎......」「本來還想請您和我聊聊外頭的那些美景，赭紅的夕陽或是和煦的暖風，諸如此類的，愜意的事情......或是有沒有什麼外面世界的趣事的說...」少年怯生生，囁嚅說道。即使情緒再怎麼失落，另一頭的少年還是努力地振作起來，不想讓自己的難過的情緒影響到你，只聽見他的聲音中滿是欣羨與佩服，穿過薄薄的水泥墻壁，認真地如此說道。「只不過落合先生您真的是很厲害很灑落呢！即使遇到了失憶這種事情，還是可以如此坦然面對，即使遇到失去記憶這麼恐怖的事情，也可以當成拋下工作那些煩惱的，心靈上的休息，真的好令人欽佩！這就是成熟的大人嗎！」 //

「雖然不記得我之前在做什麼工作了，但少了需要煩惱的事也不蠻好的嗎？」雖然比起說是成熟，用幼稚來形容打從心裡覺得不用煩惱現實的事很幸運的自己或許才更貼切就是了。「聽起來您在這裡住很久了，之前也有許多跟我一樣的人住這間病房嗎？」

「嗯嗯，之前有蠻多人住在你那間病房的，或許、也可以說是我的鄰居們吧。」少年苦笑著自嘲道。「不過，我想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康復，順利出院的！」或許是想要鼓勵你，少年的聲音裡頭充斥著滿滿的希望。「畢竟他們大概都應該都康復出院了吧，每次才過幾天，才正剛沒聊多久，正開始熟悉而已，他們就悄無聲息的出院了，就像進來一樣悄無聲息......每次我都是開心的打招呼時，等不到回應之後，才發現他們已經出院的....」「所以大部分時間你現在住的那間病房都沒有人，我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頭，一個人寂寞的待著....」說到此處，少年的聲音又低了些許，仿佛情緒又低落了幾分。 //

專門用來收容失憶病患的病房嗎⋯⋯總覺得有些奇妙，雖然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但人真的有這麼容易失憶？「原來是這樣，但我覺得和這裡的醫生談話也蠻有趣的？剛剛我的主治醫和我聊了一些奇妙的話題，記得他的名字好像叫作清茂⋯⋯嗯？」講到這裡，這才意識到那位醫生名牌上的名姓氏和隔壁的少年報上的名號似乎是一樣的。

20:32

「是你認識的人嗎？」

「啊！你是指清茂義邦醫生嗎？」「他就是我的父親！」你聽見少年的聲音中洋溢著滿滿的驕傲，緊接著繼續說道。「等到我的病好了，可以出去的時候，我也想成為一個可以幫助別人的、偉大的醫生，就像父親一樣。如果可以出去的話，我想幫助更多、更多更多人......如果...」或許是隨著少年的心情吧，他的聲音也明顯的越發低落。「所以我不能哭......雖然真的真的好累好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好......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好起來......可是我還不想放棄、我絕對不能放棄，要趕快好起來......這樣才可以做到我想做的，我想趕快痊愈，幫助到更多人。如果對未來沒有這麼微弱的希望的話，我大概已經撐不下去了吧...」少年說著說著，真誠的聲音聽起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之意。「對....對不起......落合先生，我不是故意想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的，只是就忍不住想到......」 //

「父親⋯⋯呢。」聽到少年的話，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內心癢癢的感覺。「都遇到這種事了，你還是這麼堅強啊，你的父親如果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很欣慰吧。」思考了許久，還是覺得沒辦法和對方說出『你一定會康復的』這種沒根據的話，但是聽著少年的悲願，也讓自己感到些許的動搖。執著於連能不能實現都不知道的夢想實在是太累了。不知道是不是失去的記憶作祟，總覺得這種疲累的感情好像十分熟悉。

「真的嗎？但父親他總是一副很忙的樣子，每次來都是迅速的檢查一下，幾乎沒跟我說上幾句話就匆匆的走掉了，但想了想也可能是父親他不想看到我吧，我...我不知道......，如果父親能多跟我講點什麼就好了，但又覺得父親說不定真的很忙，我現在躺在這裡已經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給他添麻煩了......」少年聲音悶悶的，讓人想起鉛雲壓頂，下一刻就要下雨的陰雨天，聽起來似乎快哭出來似的。只是大概好不容易終於有人陪他說話吧，也或許是不想讓對話停留在現在這低落的氛圍，少年強自打起精神來，盡可能試著用輕快的聲音掩蓋住難過的情緒，忍不住又開了新話題，想繼續和你的對話。「啊....是說雖然沒有記憶了，不過落合先生，您有想過在康復出去之後要做什麼嗎？有什麼出去之後會想要達成的願望，或是想要變成怎麼樣子的人嗎？像是在橘紅的夕陽餘暉下、在青翠的河堤邊上追逐著清風奔跑，還是成為一個溫柔的醫生之類的，什麼想要完成的事情或是人生目標？」「雖然說後面兩個事實上是我自己的願望就是了...」少年忍不住又羞赧的低聲補上了這麼一句。 // (edited)

「⋯⋯出院後，如果還是失憶這種狀態的話，我應該會想去認識一下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吧。」不像隔壁的少年有滿懷的理想，現在的自己就像是空白的畫布一樣，雖然有被繪畫過的痕跡，但卻什麼都沒有留下。雖然剛剛自己說了失憶也能成為心靈上的放假也是真的，但想必沒有人會需要永遠的休假。「如果能夠順利康復就好了，我們兩個都是。」雖然和少年談話並不是出於本意，但隔壁這個感情豐富的少年的確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發自內心的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完全心願。

「如果可以出院的話，應該是失憶的症狀已經痊愈了吧。但從落合先生您口中聽到，想要重新認識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很成熟呢！跟我那些渺小而且感覺就像是腦海中的妄想，一點也不考慮現實的願望相比起來...」「但落合先生沒有什麼很想實現的，即使如今失憶了，腦海中仍然有個輪廓的夙願嗎？那種很深刻的，無論如何都想實現的願望或是夢想？像我就是那些，可能不是很重要，但莫名在記憶中留下一筆的圖景...」他語氣中滿是好奇的，如此詢問著，又一面苦笑著說道。「嗯嗯！希望您、不、希望我們都可以趕快好起來！！」 // (edited)

「夙願⋯⋯嗎。」被少年這麼一提，在空白的腦裡第一個浮現的，是與自己擁有同個姓氏的那個名字。說起來，那個名字到底是誰的呢？既然是同個姓氏，說不定和少年跟醫生一樣，是流著同樣血脈的家人？那麼他是哥哥？弟弟？還是——父親？ ⋯⋯不管再怎麼想，都沒辦法從破碎的記憶裡打撈出正確的答案，但是朦朧之中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確實從這個人身上追求著什麼。「說不定我和你一樣⋯⋯也在追隨著什麼人的背影也不一定，雖然我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但是只有那件事，無論如何我都想——」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下來。那件事？那件事又是什麼？ ⋯⋯想不起來。為什麼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呢？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明明是自己一直執著的事情—— 「抱歉⋯⋯當我沒說。」這失去記憶的焦躁感也未免來得太慢了吧，在心裡自嘲道。 (edited)

「啊...我是不是講了什麼讓落合先生您很為難的話題...抱歉......」「但那樣的事情對落合先生想必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吧，即使失去記憶了但還是有些嚮往的事情縈繞不散，只不過是因為失憶所以才暫時忘記而已。我想，在恢復記憶之後，落合先生您說不定會發現，那個人也期待著落合先生您的追尋呢......」男孩似乎也感受到了你的失落，試著用開朗的聲音鼓舞著你。「我相信像是落合先生您這樣成熟理性的人，一定可以一步一步，變成更好的人，朝著自己追求的目標奔赴而去的！現在只是因為失憶才暫時出了些小狀況而已，落合先生您真的不需要如此擔憂的！至少，我真真切切是這麼想的。」 //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了，謝謝你。」連自己也跟著消沈可不行，吐了一口氣，重新轉換心情。「說起來，你好像在這裡待很久了？這裡還有什麼其他有趣的事嗎？」總覺得繼續圍繞著這話題好像也有點微妙，找了下個話題繼續談話。

「嗯，應該算蠻很久了吧，只是住在旁邊的人來了又去，只有我一個人始終在這裡，一直好不起來...而且我又什麼都看不到，實在是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的，頂多就偶爾跟被送進隔壁房，也就是你現在住的那裡，的一些病人說點話而已。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就是了......抱歉。」少年苦澀的應道。「父親挺嚴格的，每次來探房時幾乎都只是專注在病情上頭，幾乎沒有多講點別的什麼，總是匆匆就離去，所以我只能期待隔壁能夠有新的人住進來...」「這麼一講，感覺我自己好糟糕...」大概是不想繼續這個不太開心的話題，少年略帶遲疑、欲言又止的向你開口問道。「是說...所以落合先生您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故事，或是有什麼令你印象深刻的、外頭的景色，可以講給我聽的嗎？」「或者不一定要有趣的也沒關係的！我只是想聽聽外頭的事而已......」或許是害怕讓你覺得不快，他在最後又匆匆補了句。 //

「景色嗎⋯⋯」閉上眼睛努力思考。或許是剛剛的話題成功刺激了腦袋，把沉澱在底的記憶打撈了出來，雖然還是既陌生又模糊不清，但至少稍微看的出輪廓來了—— ——浮現在腦袋裡的是日式建築中的緣側，從緣側往外看去，可以看到一大片被打理的整齊又漂亮的庭院，不知道從哪傳來的流水聲讓整個空間顯得愜意又舒適。在結實的木頭地板上，散落了幾張綠色格子的稿紙，歪七扭八的字密密麻麻的塞滿了整張紙，難以閱讀。這個畫面是誰的、哪個地方、哪個時間，自己都說不上來，但是不知道為何，總有種奇妙的安心感。「——大概是這樣？」把腦袋回想起的景色用簡略話語和和少年分享。

「雖然沒有辦法真的看見那般光景，不過光是聽著落合先生您的描述，就好像可以親身體會到，輕柔的徐風吹過身畔，置身其中那種安適自在的感覺，即使失去了記憶，但那樣的回憶仍然能夠在落合先生心中留下片刻烙印，將它們從時間的夾縫中切片留存下來，想必對落合先生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吧！那感覺真的是、非常愜意的所在呢！」少年認真的任由你描述的文字在腦海中迴蕩，即使聲音穿過一層墻壁，但仍然掩蓋不住那其中滿溢而出的嚮往與欽佩。「只不過聽落合先生您說，在那處被各種稿紙文字包圍的話，難不成落合先生您在入院之前是個作品膾炙人口的大作家，或是什麼有名的劇作家之類的？畢竟在那麼多失去的記憶裡頭，落合先生您還對文字有印象的話，是不是代表那對您來說是真的非常重要，無論如何都無法從生命中割捨的一部分呀...？有著對什麼東西如此熱愛的人生，感覺真的很棒呢！」「那樣感覺真的很棒呢！真的好希望有一天能夠親眼目睹，落合先生筆下寫出的那些創作，沉浸在那由文字構築而成的世界中......雖然那也要我的視力有改善就是了...」 // (edited)

「作家——⋯⋯」聽到這個名詞，不自覺的停頓了幾秒，感覺就像是丟了一塊石頭在平穩的池塘裡，一陣陣的漣漪逐漸於水面劃開，激起反應。「或許是吧，文字⋯⋯創作⋯⋯這就是我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嗎？」雖然感覺還是有些陌生，但這些名詞卻像是刻在骨子裡深處的基因一樣，有種和自己密不可分的感覺。「如果我真的是作家的話，那我也滿好奇自己都會寫什麼東西呢，出院後送你一本？」開玩笑的說。

「嗯！謝謝落合先生！！那我、我們就這麼打勾勾、約好了哦！我會一直期待著，看到落合先生您筆下的創作，那天的到來的！」「事實上我本來才正想說，雖然感覺有點冒昧，但我有點希望在落合先生您康復出院之後，想做的事情裡頭，增加一個來看我的願望。到時候跟我說說外頭的那些美景，生活中遭遇的這些那些、有趣的事情，或是又創作出了什麼滿意的作品，諸如此類，一切一切的事情...只要您不嫌棄我就好了。」少年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囁嚅著卻又滿懷興奮的，希冀地說著。「抱歉......好像拉著落合先生您講了一堆不重要的廢話。真的不好意思......」大概是因為自顧自的講了許久吧，隔著一層薄薄的墻壁，你也感覺的出少年聲音中滿溢而出的倦意。「希望您、不、希望我們都可以趕快好起來......」說著說著，傳到你耳中的音量越來越微弱，大概是難得的說了太多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了吧，在不知不覺中，睡意便已佔據了全身上下。在努力打起精神，說完最後這句話之後，墻壁那頭就安靜了下來，或許，那邊的少年已忍不住跌入了沉沉的夢鄉之中了。在那夢中，少年說不定已經走出醫院，一步步實現自己的夢想了。如果，那是個美夢的話。 //

注意到隔壁的少年似乎已經睡去，自己也不再繼續出聲回覆，死寂的空氣再度充斥整個病房，壓得人神經緊繃。本來打算休息的精神已經被和少年的談話喚醒。躺著繼續嘗試運動身體但依舊無果，只好任由唯一能動的眼睛不安分的在房間各種掃視。

你略微仰起仿佛塞滿鉛塊似的、沉重的腦袋，用目光勉強瞥向病房的四周，這是間小小的單人病房，你看見病床的一側擺了一台電子儀器，而在你左側的床畔，則停著一輛在電影中手術室裡頭會出現的那種金屬推車，上頭整齊的放著一些器具，在冷白的日光燈下反射著光輝。此外，在那些連續劇和電影裡頭，病床旁邊一般不都會擺個會顯示心電圖之類的，能夠監測病人的心跳血壓，確保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儀器嗎。在你另一側的床邊，正擺放著一個這樣的電子儀器，只不過令你感到有些奇怪的是，熒幕上頭顯示看上去並不是你的心跳速率和心電圖，而是兩個穩定不變的數字——『97』和『98』。 //

「⋯⋯？」雖然沒印象自己有沒有住過院了，但這種機器總覺得跟正常醫院放的儀器不太一樣，盯著儀器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蹊蹺來。

@落合燕太郎請過偵察。 //

cc 55 偵查

@落合燕太郎 1D100 ≦ 55　 83 → 失敗：偵查

@落合燕太郎你試著在腦袋裡頭，那些殘存仿佛破片的記憶中苦苦思索著那兩個奇怪的數字會不會代表著什麼。只是任憑你再怎麼思考，終究還是一無所獲，想不起來什麼有關的東西，只感覺好像觸動到了腦海的敏感處，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劇烈、讓人恨不得被斧頭劈開的頭痛襲上腦門。 //

在簡單觀察完周遭的環境之後，大概是力氣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吧，你才剛稍微閉上眼睛，沉重的眼皮微一合上，倦意便立刻迫不及待的湧上你的心頭，充斥著你的腦袋，而你也就此陷入了如泥濘似的、深沉的安眠，跌入安穩的夢鄉之中。 【Day 1 End】

22:27

【Day 2】 不知在睡夢中待了多久，當你再度悠悠醒轉時，你依舊身處在病房裡頭，但只過了剎那，你便發覺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你的雙眼所見的一切仿佛褪色似的，視野中的事物感覺都被罩上了一層薄霧，將顏色都吸走，時不時還有奇怪的黑白條紋閃過你的眼前，閃爍不定。你的聽覺似乎也有些奇怪，怪異的白噪音在你的耳蝸中共鳴，讓人頭痛。『嘎——』就在你心頭還有些驚魂未定，疑惑著究竟發生什麼事情時，一道刺耳的聲響在你的耳邊響起，房門被打開了。 //

還沒能來得及對自己所遭遇的變化反應過來，就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音。下意識的想坐起身子來，雖然相比起昨天是好了許多，但是身體依舊虛弱的沒辦法順利坐好，只好變成了撐著半個身體的奇怪姿勢往門看去。 (edited)

你嘗試著坐起身子，但虛弱的身體讓你看起來更像是整個人踡曲起來，瑟縮在床角，你努力轉動自己的頭部，往病房的門口方向看去，看向走進房間的人究竟是誰。醫生、不，不如說應該是醫生的人走了進來，因為你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輪廓，他的面孔上像是罩了一層令人作嘔的濾鏡，蒼藍與赤紅的馬賽克在他的臉上交雜，難以看清，只有身上的白袍還依稀能夠辨認他的身份。「早-滋—安—」雖然還勉強聽得出那是昨天那傢伙的聲音，但醫生的聲音裡頭夾雜了更多的電子噪音，就像是裝上一個壞掉的變聲器似的，間而有令人作嘔的刺耳尖響，讓人懷疑究竟是你的聽覺出了什麼狀況，亦或是這世界本身就有什麼問題。 //

「呃⋯⋯您是⋯⋯清茂醫生？」皺起眉頭看著眼前怎麼看都不對勁的人，疑惑的問道。這令人不快的景色難道也是被雷打中的後遺症嗎⋯⋯？自己的常識可沒辦法解釋這種詭異的現象。

「怎-怎麼了？還-還—滋—好嗎」聽見你的回應，或許是想關心你的狀況究竟如何吧，再加上你說話的聲音不夠大聲了，醫生好像並沒有聽清楚。只見它，那個不知稱不稱得上他的身影朝妳更加湊近了些許，再次向你問道。視線被迫近看那恐怖的臉孔，這一切更讓人全身上下都感到不適了。「誒—滋—我我，不就在—滋—這裡嗎？落合—滋—先生您的失—滋—憶症—滋—狀又加—滋—劇了嗎」聽見你充斥著無助的呼喚，那身影滿是疑惑的問了問，確實，從那中等身形的身材跟沒有被奇怪馬賽克遮住的滿頭白髮，如果不考慮那些異狀的話，的確是清茂醫生沒錯？「怎—麼了嗎？有-什-麼不適或—滋—是哪邊出—滋—現什麼問—滋—題嗎？」 //

——太不正常了。但是不正常是自己，還是？「醫生⋯⋯您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嗎？我感覺⋯⋯我眼裡看起來的世界好詭異，這也是失憶的症狀嗎？」不太確定能不能和眼前的人進行交流或是對話，但總之還是先告知自己遭遇的情況。

「我當然能—滋聽懂你說的—滋話阿，嗯...主—滋要是視滋—覺跟聽覺的部分嗎？還是—滋認知—滋也出了—滋問題呢？」聽見你充斥著無助的呼喚，醫生只是淡淡的應了聲，緊接著你聽見沙沙作響的聲音，從輪廓看起來似乎是在隨身的病歷本上頭記錄些什麼。感覺是醫生臉輪廓的部分低了低，大概是在點頭吧。你感覺得到醫生似乎是想用和善的語氣和你說話，只不過這一切並沒有減少他聲音中，滿滿的高頻雜訊與蜂鳴聲，在那些語句都被加上那詭異的聲響濾鏡之後，你感覺到的，只餘下整個大腦都與一切格格不入的違和與不適感。而聽見你對不適的形容後，醫生這才總算嘗試著用更緩慢的語氣說話，隨著他這麼做，他的聲音似乎變得正常了些，至少勉強得以好好聽清楚，讓人不適的噁心感也略微少了些許。「我想這—滋樣的應—滋該跟失—滋憶無關，應該明天—滋就會好了吧，雖然這—滋種情況我也是—嘰第一次遇到，不—滋過按照我的判—嘰斷，只是一—滋些小毛病而已，不要想太多，很快—滋就會沒事的。」醫生聽上去試圖安撫你的樣子，如此說道。「除此滋—之外，身體上還有什麼不適滋—嗎？四肢滋—手腳什麼的，活動的狀況如何呢？」眼前的醫生感覺試圖用溫柔的聲調和你說話，雖然加上那詭異的聲響之後，一切都只剩下滿溢出來的噁心感，令人打從心底作嘔，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別擔心，一滋—切都會好起來的。」 //

小毛病？這真的只是小毛病而已嗎？眼前的所有一切都讓人感到不快，詭異到像是被丟進了另一個世界一樣。「除了詭異的感覺以外，身體本身倒是沒什麼異狀⋯⋯比起昨天能夠活動的範圍更大了，大概有在穩定復原吧⋯⋯失憶的問題一樣是什麼都不記得。」強忍著不適感努力的向醫生報告自己的身體狀況，雖然說失憶的問題固然重要，但說實話更希望醫生能幫幫自己處理眼前這些不愉快的情景。

「嗯....這樣嗎？那麼如果不看滋—視覺和聽滋—覺的問題的話，你滋—的狀況大致滋—來講的確是一步步的在改善呢。」在說完狀況之後，或許是為了安慰你，醫生連忙又補上一句安撫你道。「另滋—外視覺和聽—嘰覺的部分，我想你—嘰也不需要—嘰太過擔心的，根據滋—我專業的判斷，那些一滋—定會好起來的。」「那麼，如果你沒有什麼其他更多問題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像昨天一樣，繼續聊些有趣的問題，幫助你更快地恢復點記憶？」當他語速進一步減緩時，那惱人的雜訊也好了一點，雖然時不時還是有些沙沙聲干擾你的聽覺，但至少爆音和蜂鳴聲出現的頻率減少了許多，讓你的耳膜總算不用再繼續遭受那地獄般的酷刑。「身體的部分，我晚點也會再過來檢查的，相信我，一切都不會有什麼問題，您很快就可以康復出院了。」 //

「其他問題⋯⋯」思考了一下，不知怎的想起了隔壁病房的少年。「抱歉，這可能比較接近私人的話題⋯⋯如果不方便的話也可以不用回答沒關係，但我想請問一下隔壁病房的患者⋯⋯是醫生的親人嗎？」

「哦，這倒是不會不方便就是了，只不過你已經認識明那個孩子了嗎？他確實是我的兒子沒錯，在來你的病房前，我剛剛也先去探視過他了，只是他睡的有點沉，現在可能還沒有起床呢......」即使聲音被套上一層厚厚的噁心濾鏡，但你感覺提及兒子時，醫生的語氣中，滿是掩蓋不住、洋溢出來的溫柔與關愛。「怎麼了嗎？他給您添什麼麻煩了麼？」 //

雖然少年說了他父親很少去陪伴他，但感覺起來醫生還是有好好的在關注他？或許是兩人之間的一些認知上的差異吧，不需要太過於在意別人的家務事。「是沒有添麻煩⋯⋯昨天剛好有機會和他聊了一些話題，聽起來他的狀況似乎很糟？」雖然打聽別人的病況也不太好，但還是出於好奇心的提問了少年的狀況。

聽見你詢問起清茂明的情況，即使隔著厚厚一層馬賽克，你依舊可以感受到醫生霎時間陷入一陣錯愕，愣了愣神之後，過了半晌才繼續說道，只是聲音裡頭，滿是難以掩蓋的疲倦。「他的情況嗎...哎....」「無論是作為一名醫生，或是他的父親，無論如何我心中應該都要抱持著希望的，不能輕易說出他究竟是否會痊愈...只是、哎、他的情況相對比較起來，又更加複雜一些，現在只能慢慢觀察，應該還是會有康復出院的一天的...」話音未落，你便看見眼前的男子頹喪的弓起脊背，沮喪無力地放下病歷簿，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低聲呢喃著。「明明我自己就是醫生的、明明我應該要相信自己的...只是我怎麼樣都無法說出口、明他一定可以痊愈...卻也說不出，掐滅微弱希望火苗的字句...」 //

「是這樣啊⋯⋯」大概是已經早有預想少年的狀況不會太好，看到醫生的反應也沒有多意外。「抱歉，問了個不好回答的問題，他是個好孩子⋯⋯希望他能夠順利康復。」

「不不不沒事的....」「只希望真的能夠承你吉言，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這樣美好的如果就好了呢......」醫生那緩緩吐出的語句仿佛百分之百的黑巧克力一般，字裡行間充斥著濃濃的苦澀，聲音漸次細微，最後演變成低聲的呢喃囈語和無聲啜泣，那幾乎聽不見半點希望的痛苦字句在你耳中聽來宛若細碎的飛絮塵埃，在廢墟裡頭盤旋、迴蕩，隨著氣流翻騰而起，卻又在縫隙間灑落的陽光下墜落沉淪。「唔...是說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或許我們今天能夠像昨天一樣，繼續來聊些有趣的問題，如何？」「我想，如果可以動動腦袋，認真思考些什麼的話，肯定能夠對您有所幫助，可以快一些找回您的記憶，早日康復出院，恢復原狀的。」醫生長舒了一口氣，娓娓說道。 //

回想起昨天的囚徒困境問題，以及和少年的談話，多動腦似乎的確有助於幫助自己找回記憶⋯⋯至少現在已經不再像昨天一樣一片空白了。簡單的點了點頭：「今天又是什麼問題？」

醫生緩緩開口說道。「我們昨天聊過了一些關於在賽局理論中，經典的囚徒困境下，究竟會做出什麼選擇的問題。」「我想我們今天可以換一個方向，嗯、落合先生您曾經聽說過，『鐵修斯之船』這個傳說故事嗎？」「啊，我真是太失禮了，倉促之間忘記落合先生您已經失憶了...那就讓我簡單的說明一下吧——『鐵修斯之船』這個問題基本上是這樣的。」話雖是這麼說，但醫生的語氣裡頭聽上去似乎不帶半分歉意，更像是想要繼續講下去而已。「故事的主角是古希臘的英雄，鐵修斯。當他打敗了那恐怖的怪物，食人的米諾陶諾斯，逃出迷宮之後，為了從克裡特島出航回到雅典，他打造了一艘大船。在回去的旅途中，作為史詩的主角，理所當然的，總是會遇到些困難，像是暴風雨阿、天神派下來的海怪妖魔之類的，阻擋他回去的路途，而他搭乘的船隻也會因此受損。因此，在沿途上，他不得不用一些新的木材來修補替代掉原本船隻壞掉的部分。而當他最後抵達雅典時，他所搭乘的那艘船上頭已經沒有一塊木頭是跟克裡特島出港時一樣的了。」「由此便產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當鐵修斯抵達雅典時，他搭乘的那艘船，與他離開克里特島時的船，這樣的兩艘船，還能算是同一艘船嗎？」「關於這個問題，落合先生您又是怎麼看的呢？」 //

「零件都被替換掉的船⋯⋯也還是同一艘吧？」沒思考多久，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雖然說零件都跟原本的船不一樣了，但船的作用和目的不都沒有變化嗎。」

「嗯...這麼說來，即使物質上完全不一樣了，但只要精神上仍然覺得是同樣的事物，那麼落合先生仍然會覺得東西並沒有變化，沒錯吧。」聽完你的回答之後，醫生簡單的如此總結道。「雖然這個問題的確可以直接回答『是』或者是『不是』就好，但相比起那樣蒼白的答案，產生答案的過程、為什麼會自然而然的推演出那樣的答案，某種程度上或許也能反映出你根植在內心深處的思想，而有時候，我們也可以有屬於自己的，介於二者之間的答案，並不僅僅只是單純的『是』或者『不是』而已，畢竟，這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灰色地帶存在的。」「但，假使是這樣極端一點的例子呢？如果如落合先生您所言，只要船的作用與目的都沒有變化，都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的船就可以的話，那麼要是鐵修斯在每次修繕的時候，為船增加了一些鐵製的裝甲、加上火炮，甚至是加上能夠讓飛行起降的飛航甲板的話，雖然這樣他的作用與目的都沒有變化，在鐵修斯的心中，那仍舊是承載著他殷切歸鄉企盼的一切，讓他得以回到故鄉的船隻，作用仍然是航行，目的也依舊是鐵修斯想要回到家鄉的渴望，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落合先生您仍然會認為，零件都替換掉的船，與原本的船是同一艘嗎？」 //

「那當然，還是同一艘吧。」在這異常的感覺之下，雖然不太禮貌但實在不太想直視醫生詭異的面孔，於是便把視線放在那台奇怪的儀器上，一邊回答道：「就算增加了什麼零件或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只要它的存在本身沒有變化，我就覺得是同樣的。舉個例子：小說不也會因為再版或是修改錯字、甚至說是換封面換字體，而與最初的原稿有所不同嗎？但是不管改了內容，書的內容都不會變，它仍舊是同一本小說。」 (edited)

「唔，這麼說來，即使裝上火炮，外表看起來和那些戰艦、甚至是航空母艦都沒有什麼差別，就算是這樣，落合先生您仍然會認為，那最原本的風帆船，與後來改裝之後的存在，是同樣的存在？」「這樣的話，那麼即使將船加上履帶，在不改變他航行功能的情況下，賦予他在陸地上移動的能力，當外表看起來像是這樣一艘鐵修斯之戰車時，甚至是加上螺旋槳，變成鐵修斯之直升機，縱使在這樣的狀況下，按照落合先生您的看法，仍與原本的船是同樣的存在？可如此情景，落合先生難道不覺得有些奇怪麼？」「雖然落合先生您所舉的例子，以小說作為參考蠻好理解的，但假使在某個極端的情況下，當每次小說再版時，我們在不改變意思的情況下，每次都稍微修改了一些文字與句子，直到最後得到了一個故事內容相同，但文字風格完全不同的小說時，他們仍然稱得上一樣的嗎？」 //

「⋯⋯嗯⋯⋯但是如果像醫生講的，把舉例極端化，船就算變成戰艦不也還是所謂的『船』嗎？再拿剛剛小說的例子來講，假設有一本在講有關於醫院的小說，就算再版時文字風格變了，內容不變，他也還是有關醫院的小說不是嗎？」「如果要一一定義這些事物的差別那也未免太累了。」 (edited)

「但同樣都是醫院、故事梗概相近的小說，不同作者寫出來的風格也會截然不同吧，江戶川亂步與夏目漱石筆下的光景與氛圍，怎麼想都覺得會有非常大的差異吧。」「雖然您正如您所說的，要一一定義這些事物的差別未免有些太累，也顯得沒那麼必要。但就只因為太累，我們就不需要加以區分不同的事物嗎？而這個問題是否也是建立在，我們對於這兩者的理解是否一樣，有著多大的差別、而這樣的差別是否重要到足以區分他們的不同，這樣的基礎之上嗎？我想，這正是我們現在正在腦力激蕩，討論的部分？」醫生在低頭沉吟半晌後，又接著說道。「嗯......而且，可是如果是這種情況呢？也就是另一個有點像的思考實驗——『沼澤人』。」「如果，有個人每天早晨都會固定去散步，在一個平凡無奇的日子，他在經過一個沼澤邊上時，不幸的，一束閃電打了下來，他也被擊中而當場死亡。而恰好，與此同時，在他的旁邊正好也有一束閃電擊中了沼澤，仿佛奇跡似的，這道落雷和沼澤發生了反應，產生了一個與剛才死掉的人，形體上和原本的那人完全相同，就算從原子級別上看，都與原來那個人的一模一樣，當然，大腦的狀態也完全被複製了下來，他的記憶和知識看起來和原本的那人也沒有一點差異。」「對於他自己而言，記憶沒有一點改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這一天與其他天都沒有什麼差別，自己還是同樣的一個人。」「那麼落合先生您認為，原本的那個人，他還『活著』嗎？」 //

「這次從船換成人了嗎⋯⋯」還沒能來得及接續剛剛的議論，又被插入了新的問題。「如果是人的話⋯⋯在死了的同時就已經是死了吧，再次出現的只能算是，呃⋯⋯複製體？」一邊回答，一邊思考在醫院是不是不要講死這種字眼比較好。

嗯...」醫生扶了扶下巴，思索片刻後又很快繼續追問道。「就直覺的第一反應來說，這麼想也的確是不無道理，只是這樣的話，即使肉體與記憶，每一個原子的構成和記憶的圖景皆和原本並無二致，這些都沒有改變的話，那究竟又是什麼決定了當雷擊的瞬間，原先的人便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另一個新的生命呢？是因為落合先生作為一名旁觀者，知曉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嗎？」「倘若是這樣的話，如果這件事沒人知道呢？沒有在一旁觀測的第三者、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曾發生過，整個世界一如既往的運轉著，這落合先生您又待如何？難道那人的生存與否，就這麼取決於有沒有人知道嗎？」「甚至再更極端一些，如果那人是您的至親友人的話，在某個您不知道的剎那，他不管是遭受雷擊、亦或是任何原因，變成了類似故事中沼澤人的存在，而且在往後與其相處時，你也從未感受到任何與往常不同之處，直到您在某一刻知曉了這件事情曾經發生過，那麼這段時間的相處，您又要怎麼看待？」「亦或者，那就是您自身呢？那名為落合燕太郎之人，生命終結於何時，如今呼吸著空氣的那人，他又算是什麼？」或許是想到自己的話可能會讓你產生誤解，醫生說完之後，又連忙補充道。「啊，請別太過擔心，這都只是些假設性問題，我們現在只是在腦力激蕩，在腦中憑空進行一些思想實驗，想讓您趕快恢復記憶而已！」 //

「這是在說那什麼⋯⋯觀測論嗎？」「無法確定的事情，就沒辦法有所定義了吧，任何事情的確都該是在有憑有據的情況下被定義的。」聳聳肩。「至於說如果這發生在我的親友身上的話⋯⋯當我認知到他因為事件而有了什麼變化時，那在我之中他本人已經死亡這個事實就被承認了，就算相處起來與本人別無二致也一樣，他已經不是原本的個體了。對象換作是我自己也是同樣的，都是另一個全新的存在。」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如果任何事物都是需要被觀測才能確定存在的話，那此刻連自己都無法觀測到的『擁有記憶的落合燕太郎』，又是真的存在的嗎？會不會從一開始預設自己的記憶是從『有』而變『無』，就是一個錯誤的假設？ ⋯⋯想太多了。

「嗯...那這樣的話，落合先生您又要如何確認，您這個人本身確實是活著的呢？只要不知道自己曾經『死』過的話，就可以假裝這件事情從不存在，沒有發生過嗎？再者，當你已經死了的話，那麼新的那個自己，那個全新的存在，他又算是什麼？而在雷擊發生以前的，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情與回憶，對於新的自己來說，又算是什麼？不過只是死去之人縈繞不散的回憶嗎？」醫生循著你的回答，繼續喋喋不休地追問道。「另外，同樣都是修改了物體本身的組成，但落合先生您在鐵修斯之船與沼澤人實驗裡頭，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根本原因又是為什麼呢？倘若我將沼澤人實驗中，原本所用的雷擊去除掉，變成一次一次，換成具有同樣用途的金屬器官的話，那麼直到最後，這樣的人，他還是原本的人嗎？」 //

「我自己的話大概⋯⋯沒辦法確認吧，是死還是活。」才正剛懷疑現在這個自己的存在，馬上又被丟了個犀利的問題，不禁苦笑了一下。「新的個體擁有舊個體經歷過的事物的記憶，比起說是回憶，我覺得更像是用另一種方式繼承給了新的個體，就像是親子之間的遺傳因子一樣，有著相似但獨立的特徵⋯⋯大概。」眨眨眼，繼續說下去：「至於為什麼會有不同答案，不就是因為人跟物比起來是更複雜的生物嗎？人一旦死了，就象徵著結束。如果說這個更換器官的過程他並沒有經歷死去的過程的話，那我認為就還是一樣的個體、一樣的人。」

醫生沉吟了半晌，最後還是好奇地詢問道。「嗯......只不過，這樣我們不就需要確認，關於『死去』這件事情，更精確的定義了嗎？例如假設在講述沼澤人實驗時，我並不是用被雷擊死掉這樣的詞彙，而是使用了——『當閃電命中時，因為某種宇宙中的機緣巧合，他原本的身體一步步分解，並且與此同時，在他的身邊，那些構成他原本身體的每一部分又再次重組，最後構成一模一樣，連記憶都沒有改變的存在』，類似這樣的詞句那麼原本的那個人，他還活著嗎？」「在落合先生您看來，所謂『活著』的定義，究竟又是什麼呢？」 //

「我覺得『活著』就是沒『死』，這兩件事是一體兩面的。如果像醫生說了，經歷過分解以及重組的話，那當然原本的人就已經被分解掉，我認為不管說法如何，這就是已經經歷過了『死』的歷程，既然如此那原本那個人當然就不算是活著了。」

「嗯.....我想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一切取決於死亡究竟是否曾經發生過，沒錯吧？」「那麼，除此之外，落合先生您還有任何問題或是需求，亦或是任何身體上的其他不舒服、不對勁的情況嗎？」在你的目光中，醫生略微抬起手腕看著指針，如此詢問著你。 //

「嗯⋯⋯簡單來說就是這樣。」總覺得跟這人聊天好累，死就是死，有需要分這麼多嗎？「身體的話，就是我剛剛和您傳達過的那些了⋯⋯除此之外暫時就沒了。」盯著醫生看了一陣子後，還是那幅詭異的樣貌，放棄的別過視線，看回了旁邊那台奇怪的儀器上。「話說回來，我想請問一下這台儀器是用來探測什麼的？⋯⋯它的數字一直停滯不動，讓我有點好奇。」 (edited)

似乎是被你突然這麼一詢問，面前的醫生錯愕了一下，停頓了好一會之後才繼續回答道。「哦...您說這個嗎？這只是在你昏迷時，確認你身體狀況的一些小儀器而已，上面是你當時的最高最低血氧而已，不過在你清醒之後就沒有再使用了。」「你看，現在那些探針都沒有連在你身體上，不是麼。」 // (edited)

「原來是這樣⋯⋯？」自己不太熟悉醫療的專業器材，也無從判斷起這個數字和血氧的關聯性是什麼，但不知怎的總覺得有點在意醫生剛才錯愕的反應，把視線重新放在醫生身上，觀察對方的樣子。

dr cc 70 心理學

@KP（Ash希）暗骰給自己

觀察著他言談間的語氣和臉上肌肉的細微變化，這樣觀察他人行止與內心的舉動似乎已經是你刻在肌肉中下意識的本能，從那略顯遲疑的語氣和愣了半晌的停頓，即使感官受到重重阻礙，語調和面部表情都因那些雜訊而難以清晰觀察，百分之百確定，但你依舊能夠敏銳地察覺到，醫生或許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復，言辭之間卡頓了片刻，才想了個蹩腳的理由勉強地如此應答道。雖然眼前那醫生對你目前身體狀況的關心感覺起來確確實實是發自內心的，但似乎還更多了一些，超乎尋常的關切與淡淡的焦慮，而且除此之外，他眉眼間的神情和言談間不自然的停頓，仿佛也隱隱透露了，他似乎隱瞞了一些東西，並未將一切和盤托出。 // (edited)

「⋯⋯」注意到醫生似乎有所隱瞞，雖然感到困惑，但或許是腦子運轉太多累了吧，最後還是選擇了不過問。輕輕嘆了一口氣後，接著說道：「⋯⋯大概就這樣了吧，謝謝您。」

「唔、那麼時間也不早了，請容我暫時失陪，先行告退了。」『喀嚓——』醫生微微頷首，合上了手上的病歷本之後，輕輕地帶上了門，隨著門軸轉動的回音在狹小的病房中漸次微弱，純白的房間又再次回歸一片寂寥的闃靜之中，徒留你一人於此。 //

醫生離去後，房間又安靜了下來，但此刻充斥在耳裡的白噪音，以及眼前詭異的色彩，相比起昨天的病房，更加地令人無法忍受。如果說只有噪音那或許還可以忍耐，但不幸的是視覺也一同被扭曲，彷彿像是被丟進了一樣異世界一樣，不管過了多久都習慣不了。用力的眨了幾次眼，將目光繞著整個空間轉，嘗試看看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落合燕太郎請過EDU。 //

cc 65 EDU

@落合燕太郎 1D100 ≦ 65　 57 → 通常成功：EDU

@落合燕太郎你仔細的觀察了下身邊，望著那金屬推車上發著寒光的器具，雖然你並沒有什麼清楚的記憶，但你感覺上頭的那些工具，和你那想當然的常識，隱隱有些違和之處。在那推車上，你並沒有看見手術室裡頭應該一定會出現的手術刀之類的切割器具，反倒是有些感覺和手術比較無關的，像是用來修理精密儀器的那種小螺絲起子之類的工具被擺放在上頭。 //

「果然，感覺很奇怪啊⋯⋯這裡真的是醫院嗎？」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些工具。與其說是正在接受治療，感覺自己更像是被迫接受著什麼實驗一樣。疑惑和不信感膨脹得越來越大，要不是身體尚未康復還沒什麼力氣，再加上失憶的症狀，不然早就想出院走人了。

想著這些事的同時，也思考著自己的身體到底復原到什麼程度了，嘗試張開手掌又握緊⋯⋯喔，意外的能動。再次努力的從床上撐起身體，雖然依舊很吃力但是已經能夠好好坐著了。索性把身上的被子也掀開，將腳移動到地面，勉強的離開了病床。「⋯⋯說起來，這間病房都沒有窗戶啊，都不知道外面幾點了。」撐著房間的牆壁，搖搖晃晃走到了病房的門口，嘗試從門上的探視窗看看外面的情況。

你虛弱的雙手撐著冰冷的地板，有些費力的坐了起來。肌肉雖然還有些顫抖，但相比起昨天還是好上不少，活動能力也不像是昨天那麼局限，因為病房並不大的緣故，應該沒什麼地方是扶著床緣或是墻壁到不了的。從床上爬起來時，你還順道看了看自己的全身上下，雖然那惱人的濾鏡還是死死地遮在你眼前，但你仍然能夠看得出來，身體四肢並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除了先前看到過的那些東西，窄小的病房裡頭還擺著一個金屬小櫃子和一個送著風的裝置。你嘗試著移動到病房的門口，想看向外頭時，也順便伸出手握住冰涼的門把，伸手輕輕一擰。然而，只轉了一點點，「咔噠」，門把便卡住了。只見你面前冰冷的鐵門依舊是一副紋風不動的模樣。醫生在離開的時候，似乎順手將門鎖給鎖上了，即使你想要離開病房，也沒有任何辦法。儘管你試圖從門上的小窗朝病房外頭觀察，但從那小小的縫隙朝外看去，然後病房外就只有冷冰冰的日光燈照在空無一物的走廊上，一點多餘的物品或是任何動靜都沒有。 // (edited)

「到底哪間醫院會把病患鎖在病房⋯⋯」發現往窗外看去也看不出個什麼端倪，憤憤的垂了一下門。嘆了口氣，放棄的轉頭看向病房，緩慢的走近金屬櫃子，想看看有什麼值得留意的東西。

你慢慢移動著身子，往一旁的方向走去，你輕輕打開那立在一旁的金屬櫃，櫃門並沒有被上鎖，只不過觸目所及櫃子裡頭空蕩蕩的，唯一留下的只是一張不知為何被遺落在此的小紙條，看上去是什麼清單的樣子，然而上頭的名字你一個也沒有印象。

〈名前〉〈適性率①〉〈適性率②〉 94% 13% 多田羅真帆 13% 5% 沢山保雄 15% 96% 松坂美保子 33% 24% 加原浩 67% 38% 盛岡佳美 12% 3% 外山育恵 40% 62% 松月孝一 9% 11% 香月夏美 31% 42%

請過偵查。 //

cc 55 偵查

@落合燕太郎 1D100 ≦ 55　 87 → 失敗：偵查

你仔細查看了那張遺留下來的紙條，然而卻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地方或是值得注意的線索，那些名字在你腦海中也沒有半點印象，腦袋裡頭只有空蕩蕩的一片混沌。 //

「這是什麼名單⋯⋯？適性率又是什麼？」拿著紙條前後翻了幾次，但看了許久也看不出什麼線索來，只好放棄的把紙條放回原位。將紙條歸位後，這次走近送著風的裝置前看看。

@落合燕太郎請過聆聽。 //

cc 50 聆聽

@落合燕太郎 1D100 ≦ 50　 24 → 困難成功：聆聽

你試著湊近那送風的裝置，乍看之下感覺它大概就只是空調吧，只是長的有幾分特別而已，可能是有些年頭的緣故也說不定。空調的孔洞中吹送著微涼的空氣，將整間病房保持在合適的溫度當中。只不過當你再仔細嗅聞時，卻感覺除了一般的冷氣外，在那通風口送出的氣流裡頭，似乎還添加了些什麼，你湊近的鼻腔中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有些莫名而違和的氣味，那是你以前似乎從未聞過的，跟什麼氣味都不像，不知用途為何的東西。 //

「這是什麼味道⋯⋯？」皺起眉頭，嘗試看看能不能把裝置的電源關掉。

你嘗試著找了一下那送風裝置的電源，不過那台機器的管線幾乎都是隱藏起來的，外殼上也沒有任何可以關閉的地方。「呀、落合先生，早安！！」或許是聽見你在房間中移動的聲響，隔壁房間明那似乎剛起床、感覺好像還有些睡意闌珊的聲音很快地便穿過墻壁，進入了你耳中。「啊啊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昨天難得能跟像落合先生這樣溫柔的人聊上那麼久，開心到超出平常的疲憊好多，好像話說到一半就忍不住失去意識睡著了，感覺實在對您有點失禮......」 //

注意到沒辦法把裝置的電源關掉，只好放棄的同時，正好聽見了隔壁人的搭話。「早安。沒事，我昨天也睡著了。」一邊回答一邊重新移動回到床邊，但並沒有躺下，而是坐在了床緣。「你今天狀況如何？」

「我嗎？感覺一切都跟往常一樣，沒有什麼改變就是了，剛剛才從睡夢中醒來呢。」少年用他那朝氣蓬勃的嗓音迅速地回應道。「倒是落合先生您才是，一切都還好嗎～」 //

「我倒是變得更糟了，眼前一片灰濛濛的，耳朵還一直聽到怪聲。」可能是不信感已經堆積到一定的程度，用沒好氣的口吻說著。「還有我發現我這間病房居然鎖著門？你那邊那間也是一樣嗎？」

「誒......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嗎？父親、不、醫生他有說什麼嗎？」聽見你話語間的抱怨，少年忍不住用關心的口吻開口問道。「雖然之前好像有些人會感到頭暈目眩的樣子...但好像沒聽過像落合先生您這樣的情況，希望你一切都好......」或許是想到以前的事情吧，少年的聲音中似乎夾雜了些低落的情緒，但還是認真地關切著你。「啊...抱歉...我、我不知道...」墻壁那端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怯生生的道歉著，並接著補充道。「正如我之前說的，我的雙眼什麼都看不到......無論是門口還是房間的陳設什麼的，我真的一點也不知情。更別提門的情況了，我連從床上站起身都沒辦法呢......」「甚至之所以總是會說早安，也只是因為不得不把起床的時候勉強當成早上而已，如今究竟是什麼時刻，我也完全無法確定。」只聽明苦笑著如此向你說著。 //

「⋯⋯那好像也是，抱歉，為難你了。」聽到對方的話，反省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語氣，雖然說內心的確十分煩躁，但也不應該把情緒丟到別人身上。「這麼說起來，確實也不能確定現在是早上啊⋯⋯看來我的時間感覺也變得相當奇怪了。」

「說不定也可能只是因為落合先生您剛剛清醒過來沒多久，而且病房裡面看不太出來外面的天色，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問題？希望並沒有什麼大礙才好.....」「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時間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可以直接問看看醫生，或者等下次父親來為我看診時，我再請他記得跟您說這件事情？」「不過相信落合先生您這麼棒的人，一定可以早日康復的！」說完之後，少年還有些害羞地，悄聲補了一句。「還有記得出院之後，可以看探望我一眼的約定，即使一眼也好......」 //

「醫生嗎⋯⋯下次看診時我會考慮問問的。」雖然想起了剛剛詢問有關那台謎樣儀器時，醫生對自己似乎有所隱瞞的樣子，但也不打算和少年提起這件事，只是簡單的帶過。「嗯，我會記得的。雖然現在失憶了講這個可能沒什麼說服力。」苦笑了一下。「話說回來，你之前說在這裡遇過很多人，那些人出院後都沒有回來探望你嗎？」

「不不不！請別這麼說，落合先生您才一點也不會沒有說服力呢！」即使眼前看不見真實的人影，但你依舊可以從聲音之中想見，少年說話時，眼中閃爍著的熠耀光輝。「而且我也會一直一直，一直相信並期待著約定之中，那樣的一天，落合先生您的到來的。」只是談論到這個話題時，少年大概是被勾起了些回憶，那充滿希望的聲音又變得有些低落。「對...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探望過我了，每一個人都......」「不過，大概只是他們剛好都有事要忙，一時半會之間抽不開身，找不到空檔回來探望我而已！畢竟我一直躺在這裡，隨時都可以過來，我也沒有問過父親這裡是不是有點偏遠......相比之下還是現實生活的其他事情比較重要的！所以要是到時候落合先生您有其他要事的話，也不用勉強，有空閒餘裕的時間，再過來看我就好了！」 // (edited)

⋯⋯真的是這樣嗎？聽著少年樂觀的話語，腦袋卻無法控制的往壞處想。不知怎的，這時突然回想起了剛剛看過那張記載著許多人名和奇怪數值的紙條，說起來，那些人該不會是⋯⋯ 「⋯⋯雖然這問題可能有點怪，但你還記得那些人的名字嗎？隨便一個人的名字都行。」

少年青澀的聲音迅速地回答道。「當然！！他們每一個人我都還記得呢！優雅可愛的香月夏美小姐，雖然講話感覺有點嚴肅，但實際上非常溫柔體貼的松月孝一先生、還有好多......我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在腦海裡面呢！他們每個人都好棒的說。」 // (edited)

「香月夏美、松月孝一⋯⋯——」一邊複誦著少年提到的名字，一邊離開床，再次走到金屬櫃前，把櫃門打開，拿出那張紙條。果不其然，與自己猜測的相同，這份名單就是之前住在這裡的患者們。後面的數字⋯⋯大概就是這台儀器測試出來的吧？但是適性率到底是什麼？這些適性率不高的人又怎麼了？把視線轉回到奇怪的儀器上，盯著上頭的數字，不禁冒出了冷汗。「那你還記得第一個住進著病房的人的名字嗎？」重新看回紙條，不知道為什麼只有第一行沒有名字，試著和少年打聽看看有沒有其他值得留意的情報。

「嗯...落合先生您是說我住進來之後，認識的第一個病人嗎？」明沉思了一下，復而繼續說道。「我想想......應該是多田羅真帆先生！因為他的名字太特別，我還念錯了好幾次呢。」少年用他那充滿朝氣的嗓音，好奇的語調疑惑地發問道。「落合先生，怎麼了嗎？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

看來大概是沒辦法推測出第一個是誰了，不過也沒辦法，少年入院的時間本來就可能會對不上。「⋯⋯沒事，只是我在病房裡找到了一些資料，想說可能是之前的患者的。」思考了一下，繼續問道：「那些人有跟你分享過他們都進行了什麼樣的療程嗎？或是入院的原因之類的。」

「大部分的人好像都是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而失憶進來的。」「至少就我所知是這樣就是了......我記得這昨天好像就有提過了的樣子？」 //

「這樣嗎⋯⋯抱歉，我的腦袋可能還不是很正常。」「我只是很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失憶症狀的人都會接受這種療程，一下問奇怪的思想問題，一下又把人關在病房裡⋯⋯」捏了捏緊皺的眉頭，把紙條放回櫃子裡，喪氣的倒回了病床上。「說起來，你沒有被醫生問嗎？問那些生是什麼還有死是什麼的問題。」

「誒...？落合先生您被問一些奇怪的思想問題跟關在病房裡面嗎？落合先生還好嗎！其他人好像都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些就是了，如果落合先生不喜歡的話，不知道我跟父親說有沒有用......」明聽上去有些驚詫地回應道。「唔......父親每次來，都總是簡單詢問兩三句，我的狀況有沒有改善而已，然後就匆匆走人了，大概是還要忙著看其他病患吧......從來都沒有多跟我聊上哪怕幾句話，所以自然也沒有提過落合先生您說的那些......」少年停頓了一下，落寞的聲音中還帶著些哭腔，情緒低落地說道。 //

「呃，也不能說是奇怪的思想問題，就是一些很奇妙的哲學問題？」突然發現這樣好像在講人家父親的壞話，趕緊改口更正。更正過後，還順便把自己昨天被問過的問題也告訴了少年（雖然有些細節記不清了）。「——兩個囚人會因為對方的選擇而出現不一樣的下場，被稱為囚徒困境⋯⋯很奇妙吧？雖然醫生說是腦袋的復健，但我總覺得沒什麼關係。」話說起來，雖然自己對自己的回答都保持著理所當然的態度，但是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突然有點好奇如果是隔壁這個天真無邪的傢伙會怎麼回答了。「你怎麼看？」 (edited)

在你講述『囚徒困境』時，墻壁那頭的少年始終安靜的認真聆聽著你所說的一字一句，等到你說完之後，少年沉默了半晌，似是在仔細思考那個問題，才緩緩開口回答道。「唔、聽起來這真是個奇妙的問題呢，無論做出什麼選擇，感覺都好兩難...不過仔細咀嚼之後，感覺也真的蠻有趣的...雖然這聽上去確實不怎麼像是腦袋的復建...只是思考的話，真的對喚起記憶有所幫助嗎？」「不過我想，如果是我的話、不管怎麼樣，我想來大概還是會選擇緘默的吧？」 // (edited)

「真意外，我以為像你這種個性的人不會想選擇沈默。」雖然擅自臆測別人的選擇不太好，但下意識的總覺得少年會和自己一樣選擇自白。

「嗯......落合先生您是好奇為什麼嗎？」少年低聲喃喃自語著，緊接著是一陣良久的沉默，似乎正在絞盡腦汁思考的樣子，就在你都快開始懷疑墻壁那頭的人是不是還在時，才聽見少年小聲的開口，話語間略帶幾分遲疑的囁嚅著說道。「我想，可能只是因為......『相信』吧。」「就像一無所有、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什麼也做不了的我，除了相信自己能好起來，相信之後一切都會變好之外，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做了吧。就跟相信囚徒中的對方，一定會和我做出相似的選擇一樣....」「要是選擇了坦誠之後，發現對方選擇了相信我的話，無論怎麼樣，我應該永遠沒辦法原諒自己的...」「而且，無論對方選擇了什麼，我也都相信，他一定有著他這麼做的理由的，所以就算他選擇了坦白也沒關係...」「因為這樣思來想去，所以我想...我還是會選擇沉默吧。」在好不容易說完自己長長的理由以後，少年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有些羞赧的笑道。「落合先生，您大概會覺得我有點傻吧。」 // (edited)

「⋯⋯的確還蠻傻的，像個傻好人一樣。」相信別人能夠回應，所以先做出讓步。不敢相信這世上能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但確實很像是這個少年的做法。天真又無邪，是落合自己絕對沒辦法做出的選擇。自己與少年的選擇並不會相同，沒什麼對錯之分，有的只是價值觀上的差異而已。「雖然很傻⋯⋯但也沒什麼不好的。」

「與其說是傻好人，不如說是天真的笨蛋吧哈哈哈......」對於你如此直接的回答，少年也只是淡淡地苦笑著，調侃自己道。只是在苦笑過後，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那對於這個問題，落合先生您當時的選擇是什麼呢？」 // (edited)

「嗯⋯⋯我選了坦承，原因是這樣的風險最小。」「我沒辦法像你一樣去相信別人，也沒辦法把自己賭在別人身上。」思考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不過，如果現在在這個情境裡的是我們兩人的話⋯⋯我會希望你選擇坦承。可能有點自私吧，但想到如果另一個人是抱持著像你說的這種心態沈默，而選擇自白的我得到無罪釋放的話⋯⋯我會覺得很良心不安的。」想像了一下自己和少年被放進這個情境時，自己選擇坦承而少年選擇緘默，最後只有自己被無罪釋放的樣子。自己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但想到是因為另一方的信賴使得只有自己被饒恕的畫面未免也太過奇怪了，那不會是自己所希望的。要說是偽善也行，自己只希望能夠活得心安理得。

「嗯嗯！如果選擇坦白的話，怎麼樣好像都對自己比較好呢。真的說不愧是落合先生嗎，思考的內容比我完整也清楚多了，心思也好縝密，不像我只是腦子一熱就做出決定......」聽完你的回應，明忍不住由衷的讚歎道。「雖然已經失憶了，不過總感覺落合先生大概是律師或是推理小說家，那種思考的很認真仔細，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呢～」少年疑惑的輕聲咦道。「誒......雖然這樣的情況感覺不太可能發生，不過要是真的處於情境中的，是落合先生您跟我的話，我們一起保持沉默不是最好的嗎？大家都只要兩年而已，這樣我們到時候還可以一起出去呢！！」 // (edited)

「⋯⋯那好像也是？」不知道為什麼，選擇沈默這件事似乎從來沒存在於自己的腦袋裡，對自己來說或許也只有認罪能讓自己心安理得吧。「嘛、反正，我也不覺得我或你會犯罪就是了，總覺得這問題從根本上就不該這樣舉例⋯⋯」不過原來如此，這種哲學思辯的問題有個談論對象似乎比較好，能夠幫助自己更客觀的瞭解到自己回答問題背後的想法和脈絡。「嗯，除此之外，醫生還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大致上是——」注意到了辯論的有趣，這次換成轉述了有個鐵修斯的船，以及類似的沼澤人問題。

「之所以這麼舉例，或許是因為自由吧...如果是用別的事情作為代價的話，每個人對於錢財、感情之類的權重可能不那麼相同，可自由卻是無可拋棄的，所以雖然有點奇怪，但或許也不無道理？」少年弱弱的小聲說道。「不過，這也只是我這個見識淺薄、整天困在軀殼裡頭，這籠中鳥的一家之見而已，讓落合先生見笑了。」「唔、這個問題感覺比落合先生您前一個說的，那個囚徒問題難上許多呢...我想想......」「嗯、對我來說，他們還是同一艘船的，只要這個概念沒有變化，在腦海中的印象還是一樣，那麼原本的船和新的船都還是同一艘船的說...」「某種程度上，大概也是只要我內心還認為他們是同一艘船，那麼無論零件如何變化，他仍然沒有改變......」「反之，要是裝上了像落合先生說的，螺旋槳還是火炮之類的東西，雖然還是可以狡辯說他作為船的功能沒有變化，但在我心中他就不會是原本的那艘船嗎......」明思索良久，這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落合先生抱歉...感覺我說的有點不清不楚的、只是就，就是一種感覺嗎？真的好難具體形容啊......」「至於沼澤人什麼的也是一樣，對我來說，他還是同一個人，既然回憶也都還在，只要我們之間相處並無不同的話，為什麼要把他當成不同的人呢？」「畢竟他自己也不會覺得他是新的人吧，只要他不是已經自認為是新的人，並且想要蓄意欺騙我，大家都還是和原本一樣真誠以待的話，又何必認為原本的他已經不在了呢？」「至少我是這麼想的......感覺我好笨，不像落合先生您這麼有條理，都只是憑藉著我自己的感覺嗎？」 // (edited)

「不⋯⋯我也沒有多有條理，而且這些問題的確很難回答。」「這樣說的話，你覺得要評斷這艘船是不是一樣、或者是這個人有沒有變化，都還是得靠自己主觀的感覺是嗎？」聽完對方的回答後，簡單的提出了疑問。這並不是對對方的回答有意見，而是純粹的好奇。

「嗯！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就是這樣沒錯！」雖然少年有些青澀的模樣，但最後還是認真地如此說道。「雖然有些外在發生的事情可能會影響我的感受，但好像並沒有一個那麼客觀的標準，歸根結底還是以我的內心想法為主。」 //

「哼嗯⋯⋯原來如此。」眨眨眼思考了一下，對於這種無法明確定義判斷基準的問題，確實不需要給出非黑即白的答案。看來自己果然還是太過拘泥於問題本身了，導致思考不夠柔軟。不過這也是自己個性的一環吧，沒有必要去否定或是效仿別人，只要自己能夠接受那就行了。「雖然不太確定為什麼醫生要問這些問題，但跟別人聊聊還是蠻有趣的，可以感受到每個人的看待事情的差異性。」

「嗯，感覺每個人對於這些事情的不同看法，腦袋裡頭的想法怎麼流動，如何形塑出這些看法，感覺確實十分有趣呢！」「只是落合先生您好像還沒說，剛剛那個問題，你自己又是怎麼看的呢？」 //

「我覺得船不管變怎麼樣都是同一艘，而人只要死過了那就會是新的人。這兩者的差異在於人會經歷死亡，但船沒有生命所以不會。」擺擺手。「會這樣定義只是我覺得這樣判斷最客觀⋯⋯不過這也只是我自己的看法罷了。」 (edited)

「嗯...船跟人好像確實不太能相提並論呢。」明認真地思考著，又有些好奇地問道。「那落合先生認為怎麼樣算是死過了呢？是指說呼吸停止的剎那，還是腦袋不再能夠思考就是了。這樣的話，新的那個人就只是個複製人而已嗎？那這樣他還是人嗎......」 //

「嗯⋯⋯我自己是覺得，死亡這件事只會存在於肉體的死亡，也就是你說的呼吸停止的瞬間。」「如果說一個人腦袋死去，但肉體還有生命跡象的話，那他不能算是死去，畢竟他的身體還是活的。」「會這樣說是因為，如果要把肉體死亡以外的任何形式上的情況也當成死亡來談論的話，那就有沒完了。」「至於新的個體算不算是人——老實說我也沒辦法定義，但至少我不會覺得他和最一開始的人是同一個物體。」

「嗯，畢竟如果按照落合先生您的看法的話，自然降臨在世界上的人，和那因雷擊而意外出現的人，如果把他們認為是一樣的東西，好像確實有些奇怪...只不過，我或許還是會覺得，在我心中，他們還是一樣的存在吧。」「雖然我也說不上來，思考這些到底對我們的失憶狀況有沒有幫助，不過這些感覺真的都是很有趣的問題呢，而且可以知道父親跟你聊了這些、以前他以前從來沒有跟我提起的事情跟問題什麼的，雖然收穫真的不知道有幾何，但我已經真的很快樂了呢！」墻壁那頭的明宛若朝陽般溫柔地笑著說道。「落合先生您願意浪費時間，跟我聊這些，我已經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開心了！」 //

「等下次醫生來看你的時候你也可以試著問他看看一樣的問題？我感覺他會很樂意和你聊的。」雖然都是同樣的話題，但跟少年聊起來的感覺和醫生那時候比起來差多了，不禁思考了一下這其中的差異。「嘛、反正多得是能浪費的時間，你也不用顧慮太多了。」說完後，打了個呵欠。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就好了呢......」「感覺總是我自顧自的拉著落合先生您說好多話，實在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落合先生您真的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人呢，雖然有時候感覺有點直接，但內心還是很溫柔細膩的，只希望您能夠像你值得的那樣，被世界捧在掌心，溫柔以待...如果這世界還有所謂的果報可言的話...」說著說著，少年忍不住重重打了個哈欠。「唔、明明才剛剛醒過來沒多久，怎麼又感覺有點睏了......好想好想、好想再跟落合先生您多聊一些的說....」話音未落，少年的聲音便逐漸隱沒在空氣中，漸次微弱，似乎就此陷入如泥濘的夢鄉時，只有隱約間聽見的，隔壁房間傳來的，那溫暖的聲音小聲的說道「晚....安.....」 //

「⋯⋯晚安。」聽著少年的話，總覺得自己也有點睏了，在感官異常的這種狀況下，能夠進行這麼長的對話已經夠努力了吧。把臉埋進病床的枕頭裡，還是一樣有著令人靜不下來的消毒水的味道，真想知道自己平時用的枕頭躺起來時什麼感覺，雖然沒有記憶了但感覺不管怎樣大概都比現在躺著的這個好。 ⋯⋯如果醒來時能夠恢復記憶就好了。抱持著些微的希望，閉上了雙眼。

抱持著要是醒來時一切都已好轉的希望，大概是力氣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吧，才剛閉上眼睛，倦意便迫不及待的襲上心頭，你就這麼一頭栽倒在柔軟的被窩裡頭，意識再次一片漆黑，再度陷入了深沉的夢鄉之中。 【Day 2 End】 //

01:25

【Day 3】 熟悉的事情總是一再的重複，刺眼的白色燈光穿過眼皮將你喚醒，睜開惺忪的雙眼，再度悠悠醒轉時，眼前所見依舊是那一成不變的病房，和昨晚入睡前並沒有半點不同，除了過程中似乎有人來探視過你，將你草草拉起的棉被蓋好而已。你揉了揉眼睛，又豎起耳朵，很快便立刻發現到，似乎正如醫生所言，昨天的那些幻視和幻聽都只是短暫的後遺症而已，如今你的視力已經重歸於好，不再有那奇怪的濾鏡橫亙在眼前，那令人作嘔的蜂鳴聲與雜訊現下也不再縈繞於耳際。身體、四肢，感受到的部位也都擺脫了那沉重的無力感，一切似乎都慢慢好轉著。 //

「⋯⋯」甦醒後，伸展了一下身體，雖然因為躺了整整兩天幾乎沒有運動而使得筋骨在伸展時發出了陣陣的悲鳴，但不管怎樣還是比完全動彈不得還要來得好。有些意外那個醫生說的居然是真的，昨天的那些幻覺看來只是暫時性的症狀，但是到底為什麼會出現那種奇怪的現象呢？真的是我自己的腦子有問題嗎？「算了，想太多也沒有用，照這個情況大概過幾天就能出院了吧⋯⋯雖然記憶還沒恢復就是了。」

在你甦醒後沒多久，正感到有些百無聊賴，不知有什麼可做時，『咔噠』一聲，在你耳邊響起，清茂義邦醫生轉開了喇叭鎖，身上還是穿著一如既往的熟悉白袍，緩緩踏進病房。「早安。」他帶著磁性的低沉嗓音向你道著早安，在逐漸康復的當下，如今視野中醫生的臉上也不再帶著那紅藍交雜的馬賽克，深深的皺紋與灰白的頭髮，那上了年紀的容貌看上去倒是和藹可親了些。「落合先生，您今天的狀況還好嗎？昨天的異狀有什麼變化或是改善嗎？」 //

「醫生早安，今天身體狀況好很多了，昨天的異狀也沒了，現在應該只剩記憶方面比較有問題？」用奇妙的眼神打量著醫生，說起來好像就是這人把我鎖在病房裡⋯⋯到底是為了什麼？「醫生，請問您評估我這樣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嗯，所以說感官的部分都恢復正常了嗎？」聽完你的回應，醫生從口袋裡頭掏出筆，在病歷表上迅速的記錄下你的狀況。「看樣子一切都在慢慢好轉呢，畢竟受傷最嚴重的地方是腦部，所以康復的慢一點點也是正常的，不過放心好了，就像是你的身體一樣，再耐心等待一下，落合先生您的記憶很快也會復原，不用多久就可以康復了。從我過往的經驗來判斷，最快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呢。」「落合先生還有什麼疑問或是狀況嗎？還是您願意像前幾天一樣，繼續和我一起聊些有趣的問題？」 // (edited)

「明天嗎⋯⋯比想像中還快。」雖然自己復原狀況良好，但還是對眼前的醫生抱持著些許的不信感，不過聽到明天就打算放人走還是鬆了口氣。「今天又要聊什麼？」

「今天的問題是一個比較罕見的，名為『器官樂透』的思想實驗。」緊接著，醫生便開始娓娓講述起要討論的問題。「雖然乍聽之下可能有一點驚悚，不過這個思考實驗基本上是這樣的——如果主動殺死一個人，能夠拯救更多人的生命的話，我們應該這麼做嗎？」「而詳細的狀況將會依照下列的規則進行。」「首先，在所有健康的人裡頭，我們將會發放公平公正的彩券。每當有多名病患正在等待器官移植，而且不進行移植手術就會死去時，我們就會在所有彩券中進行抽獎，一旦有人中籤了，那麼他或她就會立刻被殺死。」「接著，如上所述，我們將從被殺死的人身上摘取他的所有器官，並將其分配給那些需要器官移植的人，換而言之，讓更多人的性命得以繼續生存下去。」「另外，移植手術總是會成功，並不會發生失敗。而在抽獎活動中，無論如何，不得且不會出現作弊行為。」「最後，除了通過先前提過的，抽籤並殺死中獎的人這種方式之外，並沒有其他渠道可以獲得任何器官。」「那麼落合先生您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這麼做是合理、可以被接受的嗎？」 //

「⋯⋯⋯」聽完問題後，沈默著瞪大眼睛看著醫生，過了好一會，才帶著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說道：「那當然不行，這不是合理化殺人的理由吧。」

「即使這麼做，能夠拯救更多人的生命，也一樣不行嗎？雖然聽起來有些殘酷，但一條生命與多條生命相比，又孰輕孰重呢？那一條自願的生命，難道比不上其他更多人健康的生命與未來嗎？即使那死亡之人有同意了這樣的抽獎，殺死的過程也不帶半點痛苦，依舊是如此麼？」針對你的回答，醫生很快地繼續說道，沙啞的聲音理性而冰冷，如冬夜深沉的迷霧。「但，如果社會中的所有人都同意這樣的制度存在呢？雖然我們無從知曉自己究竟是否是那犧牲品，但從理性的機率上來看，自己、或是最親密的那些友人，變成那被治愈的對象，不是更有可能的事情嗎？」「又再者，是在另外的情況下呢，如果那下一批急需治療的人之中，有著落合先生您最親密的至交好友，您的想法依舊能夠如此堅如磐石嗎？只要公平的抽選、犧牲一個自願的人，就能夠挽救下好友、以及更多人的性命吶。」「又或者是另一個情況——假使，我們可以保證，那被犧牲之人是個十惡不赦、罄竹難書的暴徒，那樣神憎鬼厭的人，在地表上每呼吸一口，都是對世界資源的浪費，落合先生，您仍會如此堅持嗎？」 //

「那當然⋯⋯是不行啊。」皺著眉頭，繼續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醫生。「我不太明白⋯⋯這種用人命來救人命的方式。如果說是我的親朋好友也一樣，在患上疾病時就是命了吧。」捏了捏眉頭，好像這個話題真的很令人頭痛一樣。

「即使一人死去能夠救下更多人的性命也不行？」「即使所有人都如此同意了也不行？」「不管加了多少的但書，多少可能的情況，都不行？」醫生挑起眉毛，向前踏了一步，更近地對你說道。 // (edited)

「我沒辦法想像⋯⋯所有人都同意的情況。我是說，這應該不會發生吧⋯⋯不管再怎麼把情境簡單化，人不是那麼簡單的生物⋯⋯」與其說是無法理解問題，不如說是無法理解設定這個問題的情境。這種情況怎麼可能會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話，那也不是自己現在的價值觀能夠評論的。再次捏了捏眉頭，沈默了許久後才努力組織語言繼續往下說明：「呃⋯⋯除了這情境不太合理外，仔細想想，就算說犧牲一人能救十個人的性命好了，那這一人的性命難道就沒有所謂十人份的價值了嗎？我是指⋯⋯我認為生命不應該用這種量化的方式來衡量。」 (edited)

「嗯......所以，落合先生您的想法是，只要是人的生命，無論是一條或是多條，它們的意義與重量都是不可比較的，沒錯吧？」「還是說，您對於生命的份量，有不同的看法呢？殺人犯與尋常百姓，他們的性命同樣不可比較嗎？」醫生咀嚼著你的文字，試著用自己的看法將其整理、再次吐出。 //

「嗯⋯⋯對。」點點頭，「就算是殺人犯⋯⋯我也沒辦法擅自主張他生命的份量比普通人還要來的少，反過來說也一樣。」把眼神從醫生身上移開，像是自言自語般的接下去說道：「⋯⋯我不覺得我能有權利去定義他人生命的價值。」

「落合先生真的很堅決的確信著自己呢，或許正如您所言每條生命都是無法互相衡量其分量的，阿努比斯的天平也只是虛妄的寄託......」「雖然或許從來沒有人敢確定當現實逼近眼前時，我們的一舉一動都仍如我們心中所想吧，有膽怯懦弱之人退縮半生卻捨生取義，有高潔之輩人人敬仰卻一朝盡毀聲名，甚而當一貫視為圭臬的準則與無可替代的東西衝突時，想求得問心無愧或許都嫌奢侈。但能夠如落合先生這樣，如此相信自己，觀點如定海神針不曾偏移，已經很厲害難能可貴了。」「人生或許就是一場永恆的課題吧，現實終究不是烏托邦，大團圓結局常只是美夢一場，但無論如何，你還是你，當問心無愧亦是奢望時，或許只能堅守本心，做出當下不會後悔的決定吧，未來太遠，過去已逝，我們能做的，只有自己與當下吧……」說到最後，醫生的聲音漸次細碎，仿佛是自言自語似的囈語，話裡話外盡是滿溢而出的惆悵。「呀，抱歉我又在自顧自的講些不知所云的東西了......是說不知道，落合先生，您還有什麼想聊聊的嗎？」 // (edited)

「⋯⋯與其說是要做出當下不會後悔的決定，我更希望自己是做了決定後也不要後悔吧。」不太確定醫生講這些話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這些話語背後的意思是什麼，但對自己而言，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什麼難題，問心無愧才是最重要的。「嗯⋯⋯那就來聊聊有關自從我住院以來的這些療程吧，醫生，我實在是不太瞭解為什麼要把被雷打到的失憶病人鎖在病房裡。」理解醫生是真心關懷自己的狀況，所以也誠實的和對方提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edited)

「誒？落合先生您指的是門上的鎖麼？」聽見你提及此事，醫生不免楞了一下。「那個主要是因為這裡只是間小醫院，晚上人手不夠常常忙不過來，又出過一些事情，所以才這麼做的，並不是把你當作犯人什麼的，還請您不要介意。」 //

「出過一些事情⋯⋯？」當然知道自己不是被當作犯人，但還是對於醫生的回答保持著些許的懷疑，挑挑眉歪頭朝對方看。

@落合燕太郎請過心理學。 //

cc 70 心理學

@落合燕太郎 1D100 ≦ 70　 40 → 通常成功：心理學

@落合燕太郎即使他說的這麼言之鑿鑿，仿佛煞有其事一般，但那愣了一拍的反應，與某些地方含糊其辭的言論，顯然都說明了醫生的回答有些不盡不實之處，好些地方都只是編造出來的。 //

「嘛、算了⋯⋯」不太意外的，感覺醫生果然在隱瞞什麼。雖然還是很在意這些被隱藏的真實，但想想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的確復原的很好，就沒打算太過於追究了。「話說回來，我聽說這間病房以前也有不少人和我有相同症狀，這些人後來都有康復嗎？」

「嗯，他們都很快就康復出院了，怎麼了嗎？」醫生淡淡地點了點頭。 //

「這樣啊⋯⋯」如果很快都康復出院了，那為什麼都沒有人回來看隔壁那個小鬼？「沒事，只是有點在意而已。」聳了聳肩，「我沒什麼要問的了。」

「嗯...是說落合先生您現在應該站得起來吧。」「我想，您應該也早就發覺有些不對勁之處了吧，不如讓我帶你去看些東西？」醫生苦澀地笑著，一面友善的伸出手，想讓你能夠抓住他的手，從床上站起來。 //

「看什麼東西⋯⋯？」雖然困惑，但依然伸出手，服從的讓醫生扶自己從床上離開，離開床後，就馬上把手收回來，自己搖搖晃晃的站著。

「只是到隔壁去，看看明那孩子而已，不必緊張。」醫生瞇起眼睛，淡然地如此說道。醫生將你溫柔地一把扶起，你能感受到他那粗糙的掌紋，在你站起身子之後，只見醫生走在前頭，推開了病房的房門，帶著你離開了這間你待了許多時間的地方。醫生本來想攙扶著腳步還有些蹣跚的你，但或許是看著你戒備的神情，很快便打消了念頭，他在你面前打開了你所好奇的，屬於那個少年的，隔壁病房的房門，帶著你慢慢走了進去。隔壁的病房裡頭並沒有什麼燈光，一片昏暗，只有房間中央隱約閃爍著淡綠色的光芒，而過了一小會時間，等到你的瞳孔終於適應了陰暗的光線之後。你這才驚訝的發現，躺在隔壁病床上的人，正是你自己——落合燕太郎。此刻的你，正站在病床旁邊，看著你自己躺在病床上頭，眼前正是如此詭異的光景。請SC。 //

.sc 85

HKTRPG

@落合燕太郎 San Check 1d100 ≦ 85 擲出:72 → 成功!

@落合燕太郎成功扣 1 SAN。 //

「⋯⋯⋯⋯啊？」一時對眼前的景象反應不過來，那是我？是我⋯⋯對嗎？混亂了眨了眨眼，又下意識了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腦袋真的不太正常？

站在你附近的醫生不發一語，沉默著向後輕輕退了一步，這時你才突然驚覺，那原本你以為只是普通手術室中，作為照明的黯淡光源，實則來自病床邊上那散發著幽暗光線之物。在那病床的旁邊，有個連接著許多機械裝置與器具的圓柱體，大大的玻璃圓柱中裝滿了詭異的、綠色的半透明液體，病房中微弱的光線正是來源於此，淡綠色的黯淡燈光將病床上的你、醫生、以及周圍的一切覆上一層詭異的色彩，而在圓柱的水缸中間，你看見一個人類的大腦就這麼漂浮在那些奇怪的液體之中，旁邊還有一些電線與電極之類的事物連結著那個大腦，它在液體中載浮載沉，恍若有生命一般。在那詭異的黯綠熒光下，你看見了玻璃外殼中，映射而出的自己，倒影中的你自己正惶恐不安地摸著自己的身體，只是除了那倉皇的表情外，無論是容貌還是身形，一切的一切，甚至是最細微的、除了你自己再也沒有其他的知道的，那些微小特征，都和病床上的那人別無二致，Doppelgänger（二重身），此刻正活生生地烙印在你的視網膜上，感官如常，一切如常，只是在眼下，卻是正常到令人心驚。「誒！？父親？您今天是帶了其他人來嗎？我好像聽見了兩個人的腳步聲，還是我又幻聽了......」不知是否是聽聞了你們踏進病房的響動，只聽明他那好奇的聲音，滿是疑惑的如此詢問道，然而他的聲音卻是從碩大圓柱邊上的，一個連接的喇叭裝置傳進你的耳蝸。「誒......是落合先生的聲音嗎？」請SC。 // (edited)

.sc 84

HKTRPG

@落合燕太郎 San Check 1d100 ≦ 84 擲出:99 → 失敗!

@落合燕太郎失敗扣1D6 SAN。 // (edited)

1D6

@落合燕太郎 1D6： 2[2] = 2

聽見從裝置傳出來的聲音正是自己熟悉的，這幾天以來的聊天對象，才意識到眼前的裝置是什麼東西、象徵著什麼意義。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又因為身體尚未復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這是怎麼回事？在震驚之下，就算自己對眼前的畫面充滿混亂和疑惑，也依然發不出來任何話語來。就這樣用驚恐的表情在裝置、病床、以及身旁的醫生之間來回看。

『砰——』被驚嚇到的你，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的巨響在狹小的病房中繚繞，醫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你的身形，似乎在是否想著要拉你一把，然而不知是否是害怕又進一步驚嚇到你，最後還是再輕輕退了一步，隱沒在幽微的陰影之中。「誒誒啊啊啊——呀、落合先生您怎麼了嗎！？」或許是聽見了你跌倒在地的聲音，明那似乎剛起床、原本感覺好像還有些睡眼惺忪的聲音連忙擔心地詢問關心著你的狀況。「一切都還好嗎～」 // (edited)

「你⋯⋯」過了許久，才終於從喉嚨中擠出了點聲音來，狼狽的從地上撐起身體，努力嘗試理解現狀。「怎麼可能好⋯⋯？！你這是⋯⋯」下意識把話說出口後，突然想起了少年說過自己什麼都看不見的事情，難道他連自己是『這種樣子』也都不知道嗎⋯⋯？「醫生？這是什麼情況？」慌亂的尋找醫生的身影，想得到更多的說明。

「誒......落合先生我以為您的身體已經好了，可以行動了？我本來還想說好羨慕落合先生已經準備要可以出院了。結果還沒好嗎？」那個少年疑惑的聲音傳進你的耳朵。「等等，落合先生您在說些什麼，我怎麼有一點沒有聽懂，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了嗎？」說著說著，明似乎注意你後面的措辭，突然之間變得有些慌亂。而你面前的醫生只是靜靜地看著你，不發一語，那雙淡漠如霜的眼神看著地板上的你，嘴角的肌肉微微地抽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顧慮到一旁明的存在，這時你才注意到，他手上似乎握著一個像是遙控器的物品，握住那東西的手青筋暴露，扭曲的靜脈仿佛靛青的蜈蚣般在手背上蜿蜒。 // (edited)

「⋯⋯」聽著少年的聲音，又注意到醫生的沈默，掙扎了一下後，才忍住情緒緩慢的向裝置說道：「你的⋯⋯身體，豈止是動彈不得⋯⋯狀況還比想像中的嚴重太多了。」雖然說認為少年有義務要知道他自己身體的情況，但要把真相說出口實在是太殘酷了。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醫生身上，用苛責的語氣再次開口：「醫生，那個遙控器是什麼？在床上的⋯⋯又是怎麼回事？」

「誒！！什麼意思！？」被你突然的這麼一說，明的聲音更加倉皇了幾分。「落合先生！到底怎麼了......」只是聽到這裡，醫生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用力地按下了手上遙控器的按鈕，微弱的綠色燈光就此黯淡下去，在那之後，你就再也聽不見少年的聲音了，只有時而響起的氣泡聲，透過厚厚的玻璃模糊地傳進耳朵中。「這個遙控器是控制明能不能跟外界交流的開關，至於床上的那具身體嗎...？那是屬於你的，原本的軀殼。」醫生抬起滿是皺紋的臉孔，幽幽的向著你說道。「雖然我過去有些地方對你撒了謊，但請放心好了，至少如今我的每一句話都會是真實。」「我想、你應該有很多想問我的吧，別擔心，明他現在什麼都聽不見了。」 // (edited)

「原本的軀殼？這是什麼意思？」警備的看著眼前的人，現在或許比起擔心少年更需要擔心自己。

醫生低下頭，開始娓娓道來一切。「因為一些意外，我的兒子受了很嚴重的傷，很嚴重很嚴重的傷勢，他原本的身體整個扭曲變形，血肉模糊，幾乎不成人形了，而我即使再怎麼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勉強強保存下他的大腦。」「或許是運氣、又或許這一切都是在他們安排下的，我不確定也無從得知...」「有人，不、那並不能稱之為人、有東西找上了我，提供給那陷入絕望深淵之中的我，超出人類所能想象的技術，那能夠製作與原本身體幾乎一模一樣義體的技術，以及將人的大腦完美移植的技術。」「只不過或許是因為在機器裡頭待的太久了，無論如何改善，我的兒子不知道為何都無法好好的適應任何新做出來的義體。又或者，這本就是那些傢伙設下的陷阱嗎....我不知道....」「雖然你聽起來大概會覺得很可笑吧，可我掙扎了許久，一直以來作為醫生的責任感與使命感，以及拯救我唯一的兒子的念頭啃噬著我的心靈，最後，我背叛了從以前到現在，一直以來始終恪守著的，希波克拉底誓詞，而這些造就了這一切。」「我想，聰明如你，大概也猜到了吧。」醫生指向病床上躺著，一動也不動的「你」。「這是屬於你的，原本的身體。」「而你現在的身體則是一個製作出來的義體，我將你的大腦轉移到了義體上頭。」「然後，就是你現在眼前所見的一切——」「你的身體和我兒子的大腦有著非常良好的適應率，而你的大腦與新製作出來的義體也有著很高的適應率......」「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 (edited)

聽著醫生的話，錯愕的瞪大的眼睛，再次看向床上的那個「自己」。那才是我原本的身體？現在這個身體是新的義體？想到這裡，才突然理解了自己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因為這個身體是新的個體，自然也就沒有任何原本的記憶了。那麼，現在被移植到新的身體的「我」，還會是原本的那個「我」嗎？混亂的思考伴隨著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快感充斥於整個腦袋，感覺自己好像逐漸被抽離，無法組織更多的思考。過了許久，才虛弱的吐出一句話：「⋯⋯你打算做什麼？把他的腦袋移到我的身體裡？」

聽見你的詢問，醫生眉眼低垂，整張臉看起來又滄桑了幾分。「是的，是這樣沒錯。對你來說，無論是器官或是感覺，一切都不會有半點變化...」他認真的盯著你的雙瞳，灰綠色的瞳仁直直的注視著你，正色地再次問道。「你是否願意呢？把你的軀殼交給明，而我會將你轉移到感覺起來一模一樣，毫無分別的義體上。拜託了，你能給我，你的軀體嗎？」「在移植之後，我也會將明的外表改造成他原本的樣子，對他來說，一切也都完好如初......當然，前提是你答應的話。」「雖然這樣的情境好像有點強求，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最後的決定依舊沒有改變的話，我也會將你的大腦完好如初的，移植回你原本的肉體的。」「可以嗎？」儘管努力掩飾，但從聲音裡頭，你依舊感覺得到，他遮掩不住的，苦苦哀求著的心情。 //

這也太事到如今了吧。忍不住捏住緊皺的眉頭，嘆了口氣。「那我的記憶呢？為什麼一開始就不把他的腦袋移到義體？還要搞這麼複雜？」

「......我剛剛不也說了麼，因為我兒子他無法適應任何的義體。」「如果可以的話，我又何必如此呢......」「至於您的記憶的部分，不管你最後選擇了什麼，我都會完完整整，一點錯誤也不會有的，恢復您的記憶。」醫生認真地如此說道。 // (edited)

沉默思考了許久，才出聲說道：「……如果我不答應，那他會怎麼樣？」要說沒辦法想像在自己拒絕後，少年的後續情況那當然是騙人的，但還是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醫生深深地歎了口氣，十指在胸前交扣緊握，長長地歎息道。「你想聽好話還是真話？」緊接著他便自己接著說道。「好話是，我或許還能夠找到一個人，一個兩方面適性率都足夠高的人，能夠和明互換身體......」「而真話是——是明的狀況一直在逐漸惡化，即使有著營養液，他的腦袋還是在持續萎縮，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更多時間等待了，再過沒多久，他的大腦就會慢慢停止運作，一步步失去思考的能力，最後......永遠的失去意識，變成一團漂浮在水缸中、沒有意識的、無生命的細胞......」那冷靜的聲音裡頭，還夾帶著一絲細不可察的哽咽。 //

「……。」聽著醫生的話語，突然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雖然說少年遭遇事故絕對是非本意的，但是，他是自願被以這種慘不忍睹的形式苟延殘喘留在世上的嗎？為什麼明明是在談論有關他的性命的事情，他卻只能像個局外人一樣，沒辦法得知這些事呢？「你說的這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嗎？」

「不。」醫生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現在還以為他只是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看不見也無法動彈而已——」 //

果然。「我不覺得把他蒙在鼓裡是正確的，我是指，『我們』應該都是當事人。」「醫生，你能把裝置打開嗎。」「……就像你這幾天一直以來做的，讓我們來聊聊吧。」

醫生糾結地低下頭，眉心深深蹙起。「唔...如果這是你的意願的話......」他將手上的遙控器遞出，交到你的手上。「需要我先行退避，讓你跟明單獨聊聊嗎？」 // (edited)

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醫生遞過來的遙控器，思考了下，還是把遙控器推回了對方手上。「……不，醫生也應該留下來，你應該沒怎麼聽過他的話吧？」

醫生遲疑了一下，呆立了一陣子，這才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按下手中那微小的按鈕。在你身後，那微弱的綠色熒光又再次幽幽亮起，而明那青澀卻開朗的聲音也再度從喇叭中響起。「誒....落合先生您還在嗎？我剛剛是不是說話說到一半，不小心失去意識睡著了.....真的好抱歉......」 //

「沒事，我還在，醫生也在。」要撐著這個還未康復——不，應該說『新的』身體實在太累人了，這次憑著自己的意志直接坐到了地上。「嗯……雖然有點唐突，但你想不想來聊點新的思考問題？」不等對方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有一天，你遭遇了重大事故，雖然保有小命，但身體卻變得殘破不堪，連呼吸或許都很痛苦，在這種情況下，你會選擇繼續等待奇蹟到來，還是會決定放棄希望呢？」 (edited)

「誒......落合先生是指說我現在的狀況嗎？」少年的聲音有些遲疑。「我、我想我還是會抱持著希望的吧，不管那希望有多麼微弱，但只要有一點點希望的火苗，我就還是會相信那無數個平行宇宙裡頭，說不定我就身處在那個奇蹟存在的世界之中......」 //

沒有回應少年詢問是否是他自己情況的問題，繼續問道：「那如果，有一天奇蹟真的發生了，你能夠如願以償得到一具新的身體。但這副身體卻是以非人道的手法得來的——」一邊說，還一邊用斜眼看向醫生。「——這樣子，你還能夠心安理得地去掌握那個所謂的『奇蹟』嗎？」

「不人道的手法......落合先生指的是......？」回答你的問題時，少年青澀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緊接著，他便斬釘截鐵地大聲說道。「不過、不行——完完全全不行！如果是不人道的手法，要犧牲別人的生命的話，我還寧可去死！」『砰——』醫生的身子重重的跌坐在地上，身上的白袍下擺被壓在身下，凌亂不堪，雙手無力地掩住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不發一語的雙唇顫抖著。 // (edited)

看著醫生的動作，垂下眼簾，吐了一口氣。剛才的話語有多殘酷，自己當然知道。但如果沒有人來把真相講開的話，那等著的結果只會更糟糕而已。 ——不過，除了這個原因以外，或許更多的是為了自己吧。 ……為了讓自己能夠不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捏了捏帶著眼鏡的鼻樑，繼續往下說：「好吧，那現在無視那些非人道的前提，」「……如果這副身體是自願讓給你的呢？」

「自願...？」明不解地反問道。「如果是想要放棄生命的人的話，我會想跟他好好聊聊，希望他帶著我活下去的渴望，好好的活著——這麼說應該不會算是情緒勒索吧？」他苦笑著如此說道。「但如果真的活的太痛苦，真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的話，我、我還是會答應的吧......我、我真的有點想親眼看見那些人生中的美好光景......如果他有什麼遺願，我也會努力代替他完成.....」 //

「雖然不是想放棄生命就是了，如果會死的話那我也不幹。」聳聳肩，從地上站起，緩慢地走到了躺著自己原本身體的病床旁。看著『自己』閉上雙眼躺在床上的樣子，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現在的自己完全對躺在床上的『自己』沒有印象，但是卻有種果然是自己的身體啊的感覺。看了一陣子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握了握拳，沒什麼值得特別留意的地方。沒有什麼變化，對吧。「行吧，醫生。」「我把身體給他。」

在醫生回答以前，你聽見了明先一步回應的聲音。「誒......落合先生您在說什麼？？身體！？？」 //

「果然會變成這樣啊，所以我就說要和他說明了吧。」嘆了口氣，朝醫生看去。「你的身體狀況很糟，醫……你爸正在尋找能救你的方法，然後他找上我了，還親切的幫我換了個身體，為了就是把你的腦袋移植到我的舊身體裡。」擺擺手說道。

「什麼意思！！那落合先生您要怎麼辦！！！」明立刻用力地說道。「這樣不行的吧！父、父親，你不會真的做這種事情的，對吧......」只是說到最後，他那不可置信的聲音忍不住發顫起來。 // (edited)

「……」沉默著在病床旁坐了下來，看著醫生要怎麼回應。

「......我、我......」醫生的嘴巴開關了幾次，卻還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那用力握緊的手，指尖也在遙控器上搖擺不定，幾次似乎想按下去卻又忍住了。「對不起......讓明你失望了，我果然還是個不合格的父親、不合格的醫生吧......」「我本來是想著悄悄的交換你們的身體，讓你們感覺不到半點異常的，果然還是不行嗎......即使背棄了誓言還是求不得......」「只是、只是這真的是我想的到的，唯一的辦法了，不會害死其他人的性命，又能夠讓你好好的活起來......我以前總是忙著處理醫院的事情、病人的事情，結果一直忽略了你......抱歉......」 //

02:07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什麼都不說就拿走別人的軀殼吧！」明即使聲音打顫著，卻還是奮力的，仿佛要哭喊出來一般地說道。「我明明是那麼欽佩著、仰慕著那個奉獻自己的一切，努力拯救他人的父親的......連父親你都這樣的話，我的願望又算是什麼......」「太可笑了......這一切都太可笑了，我的人生、我的願望、還有我的身體......」「落合先生，對不起......我還自以為是的跟你聊了那麼多，明明如果沒有我的話，您如今也不會在這裡，可以好好的快樂生活著的......」 //

「我倒是不覺得可笑就是了，你的身體也好、願望也好，一切不過就只是……剛好遇上了而已。」「我會在這裡，也只是剛好遇上，你不用太自責。」「至於身體的事情……雖然的確有點不爽醫生先斬後奏，但既然實質上沒什麼損失的話，我覺得也無妨。」「你很想活下去，不是嗎？」

「我、我是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沒錯......」你聽見了少年那痛苦不堪，糾結不已的悲鳴，想要活下去的渴望與懷疑自己的掙扎，二者交織而成，纏繞在一起如死結一般，勒住了他的心弦。「只是這樣子的活著，真的是可以的嗎，落合先生......？」「不想要成為心目中那些醜陋的大人，想要拯救其他受苦的人們，卻要自己先變成傷害人的、自己討厭的那種怪物，還毫無自覺的傷害著你，落合先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 (edited)

「……之前好像有提過，我覺得能夠心安理得才是最重要的。」閉上眼睛，似是在思考。「醫生會採取這樣粗暴的手段，也是他的選擇……你沒有必要去為他的選擇負責。」「但如果你覺得無法接受，沒辦法心安理得的話，那也沒有關係，那都是你的選擇。」「我已經做出選擇了，接下來換你了。」

「嗯......謝謝落合先生...對不起.....」少年滿懷歉意地應答道。「我還是想活下來呢......如果落合先生願意的話......」「雖然做不到心安理得，但我還是會想、盡我所能的，拯救那些受難的病人......即使背負著這樣的原罪......卻還是這樣的渴望、這樣的自私呢。」 // (edited)

人總是在面臨選擇。這些選擇可能會導致自己的人生走向無可預料的方向，但也可能什麼都沒有改變。不管怎樣，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做了選擇之後，也不要浪費時間為自己的選擇後悔，因為在這之後的人生可是長得令人厭倦。從病床上站起，順便伸展了一下，果然還是僵硬得要命，但以後還有得是時間和這個身體相處，是吧。「……就是這樣了，醫生。」「我沒什麼話要說了。」 (edited)

醫生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按下了手中遙控器的開關，那微弱的燈光再次黯淡下來，眼前醫生那頹喪的神情也遮蔽於陰影之下。「那麼晚點我就會進行手術，將一切恢復原狀的，這幾天真的、十分抱歉。」「讓我再陪我兒子一會兒......」在你身後，那顆曾經和你愉快的交談的「大腦」就這麼靜靜的懸浮在容器裡頭，在淡綠色的液體安穩的漂著，微弱的燈光勾勒出站在一旁醫生的半邊面容，在青綠色的光線底下，看上去一副無悲無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樣子。你緩緩走回這幾天住的病房裡頭，躺到床上的瞬間，一股強烈的疲倦感猛地襲來，很快地，你感覺眼皮越來越重，視野也逐漸暗了下來。 //

02:55

不知過了多久，溫暖的晨曦與清晨和煦的微風將你從深沉的夢鄉中喚醒，你睜開惺忪的睡眼，往四周圍看去，眼前的一切是你最為熟悉不過的景象，每天早晨起床時家中的風景，那些曾經消散在腦海中的記憶，如今又失而復得，重新回到了你的腦袋裡頭。就仿佛這幾天的經歷就只是一場奇怪的夢境一般，只不過，這夢境中的一切，即使在如今清醒之後，仍然歷歷在目，病房中的每一分色彩、氣味、醫生的面容與那少年的聲音，你們聊天的內容，卻都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突然之間，你眼角不經意的瞥見，忍不住注意到，右手的手背上，似乎有一塊方方正正肌膚，顏色與質感乍看之下，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樣子。只不過，等你揉了揉眼睛，再仔細觀察時，一切卻又回復了正常，先前看到的，不同顏色的肌膚，好似只是你的幻覺一般。究竟，在那醫院裡頭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還是比夢境更加光怪陸離的現實呢？ //

02:55

【カタシロ The End】 //